技,我哥拍拍他的肩:“是,是個好人,我看你就在這裡等我們吧,守著。”守啥?這鬼地方,鬼也不會來。
我的黃金,我的時代(7)
“我先進吧,我熟。”毛毛這話,才真把我哥嚇著了。
“你熟?”
“跟我家似的。”毛毛說。
我哥他們幾個盯著他不知真假。
“那井旁邊還有個石碑。上面寫著:忘憂泉。”毛毛嚼著嘴唇,一副漫不經心的得意樣。
我哥他們真信了。
毛毛果真進去。我哥幾個跟著他,毛毛才沒有像他們一樣折什麼褲腳,他做事很直接。他腿細,拖了一雙球鞋,面上很新的白鞋帶和又舊又髒的球鞋很不相配,那鞋帶真是我送他的,用我賣長髮的錢,一尺可以賣五塊,五塊不少了,是我十六歲之前第一次賺錢。
我不像李煙紅這小妖,估計在十六歲早都知道用臉面賺錢了,她後來去了縣城的劇團,還算知道自己是哪類貨色,我覺得聰明人生活在文明社會最成功的標誌就是他始終能把自己安排得恰到好處。像李煙紅這樣的女人,高二沒讀完進了劇團,一個月領上三十九毛九,到處顯擺她的紅色腳踏車和大波浪,一邊還跟在校的同學說是為了不影響我哥考大學,要錢要情她都貼上了,她可不是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女人。
同是十六歲,我還只知道送禮物只能動用賣長髮的錢,因為用任何錢都要在我爸面前被拷問上半天,畢竟不是兒時,十六歲的我已經沒有這種為錢等待的耐力和精力了。不過,十六歲我至少知道我可以賣頭髮!我需要證明自己的人生從此不再茫茫然,我可以在賣頭髮這一刻起,自主選擇做施者或者被施者。
所以,我哥他們要去鬼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尾隨而去。我一到鬼屋就看到我哥把毛毛從鬼屋背出來,我哥見到我:“快走,快走,他暈了。”
“他們把香爐放在門頂上,挨砸了。”肚皮說。
“他奶奶的茄子,這王國明真他媽不是人。”我哥說。
“西瓜頭,我不叫你把靈牌拿上嗎?肚皮,那邊,看是不是有畫藏著。”我哥揹著毛毛扭著路,一邊沒忘記此行目的,“不拿不白挨砸了嗎?”
肚皮一邊縮著身往裡摸,嘴裡依然對李煙紅挑的事心存不滿。
“他奶奶的茄子,你怕你奶奶在裡面抓著你不放呢。”我哥拿肚皮剛去世不久的奶奶激他,聽說肚皮在他奶奶出殯那天,哭得淚流成河。
“別說我奶奶啊!”肚皮好不容易摸進了幾米又退了幾步,青著臉。
“你怎麼走路跟畫圓規似的又畫了回來。我給毛毛掐人中。快去快回。”
“毛毛是醒的,只是不說話。”我跟我哥說。我哥把毛毛放身邊坐好,讓我去取些水來。
我轉出門院,縣裡劇團那幾個唱小丑、小生和花臉的人就從外面插了進來。那些人在舞臺上看著人五人六,臺下一旦抖了白粉個個像煤渣。
“你是陳軍的小妹吧,長得可水了。”
“那德性會有這樣的小妹?”
“不同爹,不同媽。”
“這戲經典,他陳軍怎麼不搞他小妹。”說話的是有兩撇鬍須的小男人,臉很白皮很薄顴骨高,像泡過醋酸的生薑。我看過他演的《這樣的女人》中的丈夫,是那種積鬱需要反抗的男人,放在眼前這張臉上,真是滑大稽了——這是十六歲之前最讓我噁心的一張男人臉,以後但凡遇到相似模樣的,我都很想扇他耳光。
他就是王國明。
“你別惹她,她火氣大,我聽說她跟煙紅打過架。”
“會叫喚的小貓才好玩。”王國明把腳踏車橫在我面前。
“王八蛋!”我憋了泡眼淚喊。
“那娘兒們說你王八蛋,對了,妞,他那蛋還真是很王八。”有人幫腔。
“喂,裡面好像真出事了。”說這話的人沒什麼特別,就是穿著一條大喇叭褲,醜得令人崩潰。
如果兩幫人真打起來,毛毛一定吃虧,毛毛在我印象中基本上是一個思想者,但也許會在大家亂成一團的時候,出其不意,掏出類似手槍的東西對準他看不順眼的人一槍崩了。
可我把水往我哥身邊一放,他就叫我滾蛋。
我哥叫我滾蛋的時候,毛毛捂著被香爐砸了的頭躺臥在地,像要死的樣子。我還特意翻看了毛毛身上的東西,他帶了一支筆。我那時還在幻想他是不是在亂戰時會突然躍身而起,做個打不死的俠客。我摸到他身上有支筆,我又幻想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