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氣的態度上,可以知道她是一位受過教育的老人家。她說話兀自操著純粹的當塗土音。
“幕程,你可來了。婉怡盼你一天了,說你難得出營,而且還能在外吃晚飯,所以一定要和你見一面,飯菜都預備好了,同來吃飯吧。”李幕程連忙說道。“老太太,部隊上事務太多!算長官特別通融,允許給我兩小時的假,讓我晚兩個小時回營。”
一旁的劉婉怡見李幕程又是施禮,又是客氣的便連忙笑道。
“你多客氣呀,別客氣了,快進屋吧。”
說著話大家走進了堂屋,正中桌上擺著三副杯筷,點了一盞菜油燈,燈草加了七八根,燃得火焰很大。李幕程在旁邊一張木椅子上坐著,婉怡立刻送了一盞茶在他手上。雙手接著茶杯,李幕程笑說道。“你對我也客氣呀!”她捱了他的椅子在方凳上坐著。“誰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對你是特別的掛心。”望著婉怡,李幕程的神情中卻帶著些凝重,元旦時部隊稱至當塗修整,當時尚在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認識了作志願護士的婉怡,再然後,從朋友到訂婚,不過只是短短數月的時間,而現在……團長的話非常清楚,軍長去南京開會了,也許軍長從南京回來之後,部隊就要再次出征了。修整了三個月,對於任何一支部隊而言,實在是太久了。
“幕程,聽報紙上說,現在前線戰事緊張,你們……”
“媽!”
“我去盛飯!”
老太太的話,未婚妻不滿的嬌聲,只讓原本心情沉重的李幕程抬起頭,神情嚴肅的說道。
“老太太、婉怡,部隊恐怕快在開拔了!”
什麼!
儘管明知道部隊出征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婉怡還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她們不過是剛剛定婚,驚訝的看著未婚夫,一時間婉怡卻是說不出話來。
“從今以後,也許是永別了!”
說著放下了筷子,李幕程的話聲很沉著,正像此時他的表情一樣。婉怡連忙搖頭道:“不!永別?我根本沒有這個想法,只能暫別罷了,而且很短時間的暫別。”李幕程笑了笑道。“沒關係,軍人從來不忌諱這個死字。我一當了軍人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軍人,才能有所作為。”認真的凝視著未婚夫,婉怡笑著說道。“你當然是個有作為的軍人,可是更要有那個信心,這回決定是暫時,不是永別。”
而這時老太太一手捧了一隻碗出來,左手是臘肉,右手是鹹魚,菜油燈光下兀自看到那魚肉的凍玉黃色可愛。
老人是聽到女兒的,然而她只當沒有聽到,將兩碗菜從從容容地放在桌上,然後看著這未來的女婿默默的說道。
“婉怡,屋子裡還剩有半瓶酒,拿出來敬幕程兩杯吧。";
而就在這時,突然,那夜幕中再一次響起了軍號,聽著那軍號聲,李幕程的臉色一變,他看著未婚妻和老太太,站起了身來,在這一瞬間,他這個動作,立刻讓這對母女一個很大的刺激,眼光對照一下,彼此沉默了。
這屋子裡頓時沉默了,只能聽到室外傳來的軍號聲。
在沉默中,站起身的李幕程臉上雖帶著極沉重的顏色,但是他依然帶了笑容向老太太鞠了躬說道。
“老太太、婉怡,我要回部隊了,一切請多保重。”
老太太連說了幾句你放心之話的話,而婉怡站起來,搶著走近一步伸過手來向他握著,笑道:“我一切會自己料理,你為國自愛、努力殺賊!”
戴上了帽子,立著正,挺起腰桿,向二人行了個軍禮,婉怡卻是深深地向他鞠了個躬。然後轉身離開了。
當塗城外的軍營被通亮的電燈照亮了,整個軍營的氣氛顯得緊張非常,所有都在帳蓬裡或木板房中信,個人書信的內容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格式化,無非也就是兩個方面,一個是自己的物品清單,並寫好收件人的姓名及詳細地址,二就是一旦犧牲了,對父母、妻子、子女的囑託,而最為重要的,恐怕就是個人保險單,對於新一軍計程車兵而言,這個人保險單的填寫,才是最重要的。
“受益人……”
看著保險單上的“受益人”一欄,李幕程卻提著筆猶豫起來,按照新一軍的撫卹條令,像他這樣的上尉軍官,陣亡後固定的600元撫卹金外,父母每月都能領取l3。5的扶養津貼,而額外的保險賠償金卻高達2000元,豐厚的撫卹以及保險金可以令軍人陣亡後,其家人衣食無憂,而這現在,李幕程之所以猶豫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無論是撫卹金亦或是扶養津貼,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