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何存?”世事因果糾纏,不可能有永遠不敗露的陰謀,一旦敗露,以你跟是宏輔的關係,很可能會連累到他。倘若是宏輔居位不穩,你又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是峻聞言,不禁悚然,當下也合十問道:“佛可恕人誆耶?”緯氓說了:“業既造作,要在擇善,若誆而能活人,誆孰為罪?”
是峻說我明白了,多謝先生指教。趕緊召小吏過來,命他通知縣丞,說剛才商議之事暫緩辦理,然後掉過頭來,這才詢問緯氓今日的來意。緯氓微微一笑,說我今日且先告辭——人命關天,還是請縣尊你先解決了自己的問題,我過兩天再來求您解決我的問題好了。
是峻送走了緯氓,這才匆匆又去找到縣丞陸平,索要了“大盜劉某”的供狀來瞧,旋即命小吏掌燈,直入獄中。鄭縣獄內關押了不少人,但大多並無重罪——擱後世來說,就是違反了治安條例,但還不到觸犯刑法的地步——一般關幾天就放出去了,只有陳紵、馬齊、馬鈞三人,算是重犯,身帶桎梏,給囚在最裡面的隔間之中。
三個人是分開關押的,是峻先去見了“主犯”馬齊。馬伯庸因為招供得快,身上倒並沒有什麼傷,也就屁股上捱了幾板子而已,皮都沒破,他養尊處優,這就已經受不了啦,俯身趴在地上直哼哼。獄卒用木棒挑著桎梏,把他拖將出來,惡狠狠地按倒在是峻面前。
一燈如豆,映得是子高面上陰晴不定,頗顯猙獰。馬齊抬起頭來瞧了一眼。就趕緊伏身下去。連連磕頭。口呼冤枉。是峻先報了自家的姓名和職務,然後假裝並不瞭解內情,開口便問:“汝非冢嶺山間大盜劉某乎?”
馬齊眼淚鼻涕橫流,反覆宣告是認錯了人。是峻取出通緝令來給他瞧:“所載相貌,分明是汝。”馬齊說人有相似,小人實實在在是冤枉的呀。是峻冷笑道:“既稱冤枉,如何招供畫押?”馬齊哭道:“小人懼刑,不得不招耳。”
是峻說了:“吾本疑劉某乃假名耳。不意真名馬齊……”馬齊趕緊說不是啊,我一直呆在扶風武功,這才是初次踏足關中,什麼大盜,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哪!是峻假裝沉吟少頃,冷著臉緩緩說道:“如此說來,是錯捕矣。然若即寬放汝等,赴洛申訴,吾恐不保其位……”馬齊雖然膽小,其實倒也不傻。聞絃歌而知雅意,趕緊磕頭:“若得寬放。足感縣尊恩德,小人豈敢上告?”
是峻說好,反正你的供狀還在我手裡,要是敢把此事洩露出去,我就把這份你親手畫押的供狀上呈刑部,看弄不死你小丫挺的!
下令把馬齊暫且收監,第二個又提出陳紵來。陳茲免因為牙關甚嚴,不肯招供,倒是結結實實地受了不輕的刑,屁股都快給打爛了,十指還被拶得紅腫。是峻見了,不禁皺眉,心說陸平真酷吏也,我跟他搭檔可也得防著點兒……板著臉問:“汝何不招,乃至於此?”
陳紵趴在地上,梗著脖子:“吾本無罪,有何可招?”是峻把馬齊的供狀拿給他看:“汝黨已招供矣,汝安可免?”陳紵冷笑道:“三木之下,何不可供?然紵非畏死之人也。”
是峻心說這傢伙倒有些難弄……想了一想,又問:“聞汝等於食肆中訕謗朝廷,有諸?”陳紵說了:“朝政闕失,吾等士人豈不可議耶?何謂訕謗?”是峻倒是也挺好奇,說你究竟議論了些什麼朝政呢?可敢當面對我陳述?
陳紵聞言,不禁有些猶豫——他自己說不怕死,未必是真話,只是不肯身背汙名,無緣無故就死罷了。這真要他當面指斥縣令的施政,萬一把縣令給說怒了,隨便安個罪名處死自己,那還不簡單嗎?真要說嗎?未免太過危險啦。
見他猶豫,是峻不禁冷笑:“既敢宣之於肆,乃不敢當面直陳耶?”你也就這點兒膽量嗎?還裝什麼大義凜然的正人君子!陳紵受不得激,又一想,現在安自己身上的罪名就已經挺恐怖的啦,事已至此,且讓我死也死得壯烈一些吧!於是略微組織一下語言,便將食肆中對馬齊等人所語,敞開了分說一遍。
是峻冷著臉聽他講完,隨即撇嘴而笑:“真無識之論也。”他的施政理念大多來自於是宏輔,自然早有對付反對者的完善說辭,當下條理清晰地逐一加以駁斥:
“汝雲吾為厚其稅賦,當知稅賦為國家根基,若無稅則國乃貧,國貧則必生亂,但不害民生,厚賦何過耶?”
可是稅收多了,就一定會危害到百姓的生存嗎?就一定會官逼民反嗎?“國家稅負,本有定額,吾非加賦,而能多徵,孰謂不良?”商業若不繁榮,商稅自然收得就少,商業若是繁榮,商稅自然豐足,商賈按照朝廷的規定額度繳稅,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