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得見幽州水師。會說真話吧。但在官吏們眼中,究竟是縉紳大戶可信呢,還是泥腿子草民可信呢?
所以這離譜的數字往上一報,孫權當場就驚了,匆忙收兵,退返吳郡的郡治吳縣。他詢問屬吏,這數字可靠不可靠?幽州水師真那麼強大嗎?別部司馬凌操表示懷疑,說:“江東主力。皆從周公瑾往赴荊州,餘者不過三萬,分守各郡,若敵果有萬餘,自可登岸,覷主公在北,而掩襲吳縣矣,何得更南擾會稽?則數之不足,乃可明矣。”
“將軍所言差矣。”一人緩步而出,開言反駁。孫權定睛一瞧,原來是顧雍顧元嘆。就聽顧雍逐條分說自己的理由:“千里航海。古未之聞,南北氣候、水文皆不相同,倉促間安可遽戰?是以逡巡海上,騷擾會稽,為整兵練卒也,候其熟稔,必來犯吳。況我軍不過三萬,卿所知也,而是勳不知,未敢遽犯,候其探知,豈有不來之理?”
是勳所以沒有先來打吳郡,一是因為對南方的氣候和水文還不熟悉,二是因為對我軍的虛實還不明瞭,未見得是兵力不足的緣由。就我看來,一萬多兵,近百條船,那是一定有的,不光光是幽州的本部啊,他肯定還接收了平、登、海、徐各州的軍隊哪!
其實顧元嘆比孫權更早就得到了幽州艦隊騷擾會稽的訊息了。一是因為他沒有跟隨孫權北征,而留在了吳縣;二是因為他曾經久守會稽,訊息來源面比較廣泛;當然最重要的,如今陸議還不敢公然露臉,就正躲藏在他家中……
所以這套說詞,顧雍是熟思已久,當下“嘡嘡嘡”往外一擺,當即駁得凌操是啞口無言。完了他還勸孫權趕緊召回周瑜所部——“荊州,唇齒也,吳會,腹心也,安有病入膏肓而慮及唇齒者乎?即守荊退曹,荊州亦難為我所有,而破吳會,得不償失。即荊州我有,豈主公欲棄先兄之基業而西遷耶?”
孫權聞言,不禁動容,這才派了嚴畯西上,去召周瑜回來。可是這邊嚴畯才走不久,會稽又有急報傳來,說諸暨、剡縣群賊並起,有呂合、秦狼等聯兵數千,北犯山陰,請求趕緊派兵救援。顧雍早料到會有類似事件發生了,假模假式地慨嘆道:“此必為是勳所惑者也。”
朝廷“大軍”逼向會稽,一方面搶掠了不少的海商後臺,另方面又封官許願,大開白條,會稽顯姓們本來就還沒有徹底被孫家所收服,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出兵出糧,煽動暴亂,以動搖孫氏在江東的統治。顧雍心說這第一波只是試水而已,更大的亂子恐怕還在後頭哪……
孫權急派蔣欽、徐盛率軍南下平叛,然而這邊二將才走,一眨眼的功夫,吳郡內部也盜賊四起——這當然是“吳四姓”的功勞哪。孫權倒是也明白,若無地方豪強在背後撐腰,老百姓很難鬧得起來,而就算真鬧起來,豪強武裝就先把他們給捏了,用不著等自家動手。所以他主動拉低身段,去拜訪四姓的族長,族長們的託詞是:我們可沒資助誰造您的反,我們哪有這膽子啊?估計一是昔日劉繇、嚴白虎等人的餘黨趁機鬧事,二是我們的海船、貨物在會稽遭受重大損失,被迫壓縮財政,多在佃戶身上榨了點兒油水……
孫權真是焦頭爛額啊,只好一方面點兵平亂,一方面又派主記步騭再赴江夏,去勒令周瑜退兵——這回信中的語氣就重得多啦,不是要周瑜尋機撤歸了,而是命其即刻率部返回江東。
步騭字子山,是臨淮人士,因世亂避居江東,為孫權所徵辟。孫權雖然表面上要跟江東世家和解,骨子裡還是信任淮泗人士,所以這位步子山雖然職位不高,只是主記而已,但在東吳政權中的地位可不低,算是孫權心腹之臣。孫權派他前去召還周瑜,也是向周公瑾暗示自己的心意——我是真的命令你回來,不是跟你打商量啊。
步騭乘船西上,途中經過彭蠡,還差點兒遭了魯肅水軍的毒手,好不容易來至江夏,正趕上週瑜要跟曹操決戰。周公瑾詳細地詢問了吳、會二郡的情況,不禁長嘆道:“若其上下一心,何懼是勳!”真正給孫權造成威脅的,不是是勳的幽州水軍,而是二郡的地方勢力啊。
好,既然主公要我退兵,那我不得不退,但正不必急於一時——“子山且觀瑜破曹,即可同返。”
決戰就定在了步騭到來後的第三天。當日早晨,卯時才過,雙方便各開營壘,將帥士卒列陣而出。曹操派曹仁率領部分兵馬留守本營,並且朝向西方防禦黃祖,以免西陵城內的江夏兵突然殺出呼應周瑜,犄角夾擊,蹈亂己方陣列。他則親自率軍來戰周瑜。
南郡四萬、北軍六萬,龐大的陣列緩緩靠近。曹軍既眾,即排布錐行之陣,以大將夏侯惇為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