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脆,彷彿是筷子敲擊盛水的瓷碗。
她聽了一會,忽的睜大眼睛……這調子竟是……《醉一場》……
那日,他手持細枝敲打石盞邊緣,她靈機一動,且歌且舞……一切是那麼美好。
不覺間,淚溼兩腮;不覺間,樂聲已停。
她強止住哽咽,偷偷的探出頭去……
月色長袍,斜倚石旁。雖只看到個側影,那種震驚與喜悅仍如洪水一般頃刻間將她構築多年的冷漠與決絕沖毀,有那麼一瞬,她甚至看到自己繞過長石,向他奔去……
然而終不能……她的指死死的摳住石縫,生怕一鬆手,就真的向那人飛過去了。
叮……叮……
沉寂良久,他丟了手中的細枝,抓起酒罈猛灌一氣,然後頹然的倒在桌旁。
又是良久,輕笑一聲:“我卻忘了,原來這醉醒石上是不醉人的……”
拎著酒罈站起,緩緩步到崖邊。
落日餘暉攪著輕霧將他籠罩其中,他整個人彷彿半懸在空中,隨風輕移。
一邊走,一邊喝酒,看得程雪嫣冒了一身冷汗。
你在搞什麼鬼?萬一來個失足墜崖我這唯一的證人還不得成了嫌疑犯?你是不是怕沒人陪葬啊?
正咒罵著,卻見他身子一搖……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驚撥出聲,卻見他猛的轉過身,向這邊看來……
如果心可以掏出來的話現在一定是被她攥在手中擠爆了。
但見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喝多了。”卻是一步步向這邊走來……
完了……完了……
是擔心?是恐懼?是喜悅?
她的血液齊齊湧到頭頂,卻是一動也不能動,看著他走近……
“浩軒……啊,浩軒,你在幹什麼?”
有聲音突然炸響,緊接著,一個墨色的人影飛撲上來,一把按倒顧浩軒,兩人齊齊跌倒在地。
“咣噹……”
酒罈子也碎了。
“江渚,你這人……”顧浩軒哭笑不得。
“你就是有什麼想不開也不能……”韓江渚依然大力死壓著他。
“你放心,沒有找到她,我還不能死……”
韓江渚猶豫半晌,似是在猜他此言的真實性。
這二人一黑一白,一上一下,一壯碩一秀頎……頗令人延伸想象。
顧浩軒嘆了口氣,勉強坐起身:“好好的一罈酒,被你糟蹋了。”
韓江渚這嗜酒如命的人也對著滿地薰香咂嘴:“我還以為你……”
“你不是去程府參加擺金盞了嗎?怎麼……”
“這不是想見你嗎?我回來這麼久,你也不去看看我,我去登門拜訪你又總不在,今天又是如此,我估計你大概就是上這來了。你說,咱們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粗枝大葉的韓江渚的幽默略顯笨拙:“哈哈,如今,你也有鬍子了……”
顧浩軒拂落長袍上的浮塵碎葉,默坐桌旁。
韓江渚沉默半晌,也坐了下來。他的性子向來是直來直去,如今卻也揣著小心試探問道:“你……還在找她?”
嘆息,無語。
“每次我去找你,小喜都哭喪著臉說你出去尋人了,這麼多年……我聽說你去年八月十五在畫舫中見對面舫中有一人極似她,情急之際竟跳下水游去,如今帝京的人還在津津樂道……”
“志兒可好?”顧浩軒打斷他的嘆息。
“好,那小傢伙,和我小時候一個模樣。”韓江渚頓時喜形於色。
“有時我想,如果她跟了你……”
“浩軒,緣分這東西誰也說不好,有時你以為它來了,卻只是個影子,你以為它走了,卻給你個出其不意……”
“江渚,想不到你這隻會帶兵打仗的傢伙還能說出這一套道理,嫂夫人調教有方啊!”
韓江渚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我是想說,你這樣尋尋覓覓卻三年無果,可是某一日或許一回頭……”
顧浩軒一回頭,正正往這個方向看過來,程雪嫣的心當即砸到了地上。
“那個某一日只在夢裡吧。”他苦笑。
“你們不是定了六生六世的情緣嗎?或許……”
“或許下輩子重逢?”
“不,我是說……”韓江渚咬咬牙:“真沒想到好好的一段姻緣竟會變成這樣……”
“我雖不信天意,可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