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之外,繼母的表情很平靜,彷彿早就接受了這一事實。她的平靜給了我勇氣,我撥通了梅若素的手機。
當她知道母親的病情後,無法掩飾自己的脆弱和彷徨,看上去是那麼可憐兮兮。我的心驀地疼痛扭絞起來,儘管我是她捨棄的,
但我仍不能坐視她的痛苦與無助。我決定留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度過難關。”
“繼母的病越來越重,癌細胞擴散得很快。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去日無多,卻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清明,都冷靜。昨天晚上,她特
意把我留下來,說有話跟我說。我知道是關於梅若素。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照顧她,對不對?’她看著我問。
‘不要這樣說。媽,您不會有事的!’我有點言不由衷。
‘我的病自己最清楚。恐怕活不過這個冬天了。人早晚都要走的,我最不放心若素。你是她的丈夫,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
會照顧她。’
‘她並不需要我照顧。’
‘不,若素看起來堅強、冷傲,其實她很脆弱,遇到挫折就會逃避,自暴自棄,你一定要在她身邊幫助她,別讓她孤伶伶的一個
人……’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我會的。媽,我會照顧她。’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嘴角竟露出一絲笑紋:‘這我就放心了。’
繼母像是在交待遺言。我當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從今天開始,她就陷入了昏迷狀態。”
“父親告訴我,繼母還有一個未了的心願——臨終前,她想見梅若素的生父一面。我內心很是震動,問父親:‘你答應了?’父
親點點頭:‘我已經聯絡上了他。’
自己身患絕症的妻子臨終時,想見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我看著奔波操勞得面頰凹陷、鬍子拉茬的父親,為他感到不公平。父親
卻拍拍我的肩膀,說:‘這是你繼母最後一個心願,我怎麼忍心拒絕?惟凱,寬容也是一種愛。’
話雖這樣說,換作是我,恐怕很難做到,除非我不愛那個女人。
如果終其一生,我都無法得到她的心,我會在那之前主動放棄。”
“我終於見到了梅若素的生父。他的身材高瘦,儒雅的氣質,安閒的態度,眼中卻有著超齡的憔悴和蒼老。
一個陌生的男人,卻又像是似曾相識。因為他一直根植在梅若素的心中。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撲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孩子。我
多麼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靠在我的肩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我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妒意。這世上有跟岳父吃醋的女婿嗎?有,我就是!”
“繼母今天去世了。悲痛之餘,我還感覺到失望。因為在最痛苦的時候,梅若素並未選擇我的胸膛作為擦拭淚水的位置。她向我
轉過身來,面孔已恢復了平靜。她不需要我的陪伴,更不需要我的安慰。
晚上,我無法入眠,在床上不斷翻騰輾轉。一片寂靜中,聽到她在隔壁大聲哭叫。我知道她又作噩夢了,連忙趕過去,聽到她叫
媽媽和浩浩。她很快醒來,我問她是不是碰到什麼事,她的回答是沒有。聽了她的話,我覺得心如刀割。我不明白,她為什麼總
把我關在心門之外?”
“我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不,是她對我說的話越來越少。有什麼心裡話,她不會對我說,總是跟她父親說。我們像同居在一個
屋簷下的陌生人。”
“自從繼母去世後,她常常早出晚歸,已經持續兩三個月了。我不想過多幹涉她的自由。”
“今天起床後,我感覺頭痛,全身發熱,打電話向律師事務所請了假。楊小姐晚上來看我,說事務所曾有人看到她經常跟一個三
十歲左右、五官清秀的男人在一起。我猜想那一定是白凌霄。
她半夜才回來,仍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壓制不住胸腔裡的鬱悶和嫉妒,把她和白凌霄在一起的事抖露出來。她絲毫不感覺
羞愧,反而要我放了她。原來我的愛,對她竟是一種禁錮!那一刻,我好像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我死命握住茶几上的玻璃杯,
看著玻璃在手掌中裂成了碎片,就像我的心一樣。
她嚇得臉都白了,撲過來問我痛不痛?我想告訴她,傷口不痛,可是心很痛,痛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要自由,我就還她自由好了。但與其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