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覺不對,怎麼這府裡的丫鬟婆子都穿得這麼素淨?頭戴白花,莫不是……
“媽媽……”方菲玥喊了吳婆子一聲,正要問清情況,恰好有個瓜子臉面,削肩細腰,身穿素色錦衣,約十一二歲的女孩掀了簾子從屋裡出來。
吳婆子忙棄了方菲玥上前請安:“老奴給大姑娘請安。”
原來這就是方府的大姑娘,方府嫡長女——方菲夢。
方菲夢側身受了吳婆子半禮,道:“媽媽這是打那兒來?竟滿身風塵。”
“老奴昨兒奉夫人之命接三姑娘回府。”
方菲玥忙上前見禮:“見過大姐。”
方菲夢驚愕看了方菲玥一眼,隨又恢復平靜,側身回了禮,態度並不見親熱,只淡淡道:“三妹。”
她也並未與方菲玥多作寒暄,又轉身掀了簾子進去,不多時就有個小丫鬟掀了簾子出來請方菲玥進去。
方菲玥進房就看到正中做了一位鬢髮如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身邊立了兩位妙齡少女,一個是剛才見過的大姐方菲夢,另一個身材微豐,神采飛揚,淺淺酒窩,想必就是二姐芳菲瑜了。老太太左下手坐了一位留著鬍鬚的中年男子,右手邊坐了一身素色衣裙略顯豐腴,眉梢上揚,滿目精光的貴婦,不必說這就是她的父親方禮臣和母親劉氏了。
一個小丫頭將墊子放至她面前,方菲玥立刻跪了下去:“玥兒給祖母,父親母親請……”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祖母指著她面色通紅地暈了過去,方菲玥慌忙站起來欲看看祖母的情況,一個茶杯夾著一句怒吼對著她迎頭砸過來:“我打死你這不孝的孽畜!”
第四回 受罰
方菲玥一驚,頭微微一撇,杯子砸到身上落地變得支離破碎,那杯滾燙的茶水就順著脖子流了下去,被茶水燙著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沉默著不敢辯白,無聲跪了下去。
老太太已經被嫡母嫡姐並一堆丫鬟扶去裡屋請了大夫來瞧,方禮臣焦急地來回踱步,又看到方菲玥一言不發地跪著,雪白的脖子上茶水燙紅的肌膚格外刺眼,想到老太太就是被這個不孝女氣得暈了過去,立刻怒上心頭,沉聲道:“孽畜,祖父過世,你竟敢穿成這樣回府!給我跪到外面去,沒我的允許不許起來!”
什麼?祖父過世?
難道這次是接自己回府奔喪的?但是為何夫人又送自己這套衣裙?
一時間,方菲玥心亂如麻。
此時夜幕低垂,長廊門前早就掛了燈,她機械般地走到屋外,在院子中央緩緩跪下。
老太太突然暈倒請醫問藥,周遭丫鬟婆子來來去去,竟沒人看她一眼。靜姝不知道被她們帶去了哪裡,但是想來那些人也不會為難她。
而屋內,老太太醒來,劉氏出來請方禮臣進內堂,狀似不經意暼了屋外,悠悠勸道:“老爺何苦跟個孩子置氣,也是太小,沒有什麼人正經教過,不免有些叛逆,估摸著是太小離府,一絲怨恨也是有的……”
劉氏這話明著是勸方禮臣,實際上是在暗示柔姨娘對當年老太爺的處罰不滿,這才教給了方菲玥。
果然,方禮臣拉下臉色,淡淡看了院中小小的身影一眼,冷然道:“她該有什麼怨恨?那也不該如此不孝!就讓她跪著好好反省吧!”
說完,方禮臣拂袖進裡屋去看老太太了,劉氏慢了一步,看著方菲玥的身影慢慢勾起嘴角。
老太爺因病驟然離世,因著老太爺生前說柔姨娘一輩子不許回府,老太太就發話召方菲玥回來奔喪,讓她心中警鈴大作,老太太傷心之餘還能想到柔姨娘母女,足以說明柔姨娘母女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
況這麼多年,老太太又親自教養了澈哥兒,雖是個庶出的,卻慣會討祖母歡心,吃穿用度竟一度都將自己嫡出的昊哥兒都比了下去,怎能讓她不恨?
方菲玥回府,若又討得老太太關心,自己兩女一子豈不是又在老太太面前低了一等?老爺是個心軟的,人又孝順,萬一到時候方菲玥兄妹倆哄得老太太接回柔姨娘,不就為自己養了個心腹大患?
想到這裡,劉氏微微冷笑,這府裡有我在一日,你們就休想爬到我頭上去。
方菲玥在外面跪了足足一個時辰,夜涼如水,寒意深深,冷得她瑟瑟發抖,卻也讓她腦海裡的思緒更加清晰。
老太爺去世,老太太讓夫人接她回府奔喪,卻不想夫人隱瞞了老太爺去世的訊息,又令她穿上顏色鮮豔的衣裙,讓祖母氣暈,惹父親發怒,她既失了祖母歡心,又得了父親厭惡,還落個不孝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