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劍並不是自四面八方攻至,卻是自心中首先攻入,這是如何可怕的一種境界,黃尊者更無法想象這究竟是何種劍道。
華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驚訝眼前對手的可怕,驚訝……甚至他也無法明白,自己到底驚訝什麼,驚訝就是驚訝,那只是一種意識形態,若說要表示出再多的含義,卻很難說,也說不清楚。
黃尊者和赤尊者極力平息心中的雜念,二人在不停地念《伽蘭經》與神咒,他們需要有一股來自精神的力量驅散心中的恐懼之劍,以解除眼前對手在氣勢上的壓力。
華輪的雙手交叉,屈食指,拇指按於食指之上,寶相莊嚴,卻是彌陀定印,而那佛意也在他的手印之上傳盛而出,龍象般若正氣的確有定神驅除魔咒之功效,就連黃尊者與赤尊者也同時定下了心神,心中那絲恐懼之劍化成一絲淡淡的陰影。
“好!和尚,看來你應該不會讓我太過失望!”那人笑了笑,在他的身後忽地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蒼老的老頭,竟是鐵劍門的劍痴,而另一人卻是客夜星。
“會主,這老和尚就交給我們好了!”客夜星望了那寶相莊嚴的華輪道。
“哈哈,右護法不用心急,你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不防將那兩個莽和尚扔下船去!”
那人淡淡地一笑道,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瀟灑,而他正是同心會的會主夢醒,也即是破魔門的門主黃海!
黃海那次受了重傷之後,便即回到這艘大船上,在療傷的同時,對爾朱榮和達摩的武功仔細揣摩推敲,以他的武學境界,要想從中悟出一些什麼並不是件難事,而在這一個多月的休養和感悟之中,劍道又向前跨進了一個大大的臺階,這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黃海再向前跨了一小步,與華輪相隔一丈半尺,距離是那麼精確,似乎是刻意這般計算。
也許,這樣一個距離能夠以他本身的精神力去感染每一個生命體。
黃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微微上揚,在燈光之下,彷彿渡上了一層朦朧而溫潤的白霧,如立於煙霧之中的仙人,不過,卻有一柄無形的巨劍在吞吐著銳利無匹的鋒芒。
河水仍在流淌,仍在喧響,大船在波浪之中微微帶點節奏地起伏著,黃海的身形卻融入了夜空中,融入了大自然,水流便似是他體內流淌的血液,大船起伏的節奏卻成了他脈搏跳動的頻率。
這一刻,人已不存在,水也不存在,夜也不再存在,只有一柄劍,如自河面破出的小荷之尖,如自楊柳樹上滴下的露珠,如拔地插天的奇峰,也似連綿起伏的萬里山脈。
這哪裡是劍?而是天,是地,是自然!也不,這是人!頂天立地摹攀蒼穹的人——他仍是黃海!
黃海依然是黃海,不是夢,不是神,也不是劍,只是他那左手上揚的食指和中指己經收回,那隻手縮排了雙袖,好像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
的確,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華輪和黃尊者及赤尊者的額頭全都滲出了汗珠。
是啊,一切都沒有發生,華輪嘆了口氣,收起手印,雙掌在胸前合十,如剛自輪迴中甦醒,對生命的一種虔誠和執著,又似乎悟出了某種佛意,在百劫之中把握了天機,那滲有汗珠的額頭下,有些蒼白的臉上綻出了半絲幽幽的喜悅。
“我敗了!”華輪虔誠而崇敬地說出了三個字,像是在誦經唸佛,是那般平靜而認真。
黃海笑了笑,也是十分自然,更有一種輕鬆愜意的灑脫,但他沒有說話,也不必說什麼,對於這該做的一切全都簡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黃尊者和赤尊者無聲,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任何語言都欠缺力量,說出來也無法表達那種意思,就像是禪,只可悟,而不能用語言表達,的確,他們是在悟禪,一種無可攀悟的禪,但他們卻從中悟出了一點點東西,哪怕就只那麼一點點,也足夠讓他們感覺到生命的欣喜和快慰,這是一種進步。
華輪認輸,他們並不感到意外,華輪所敗,並非敗在對方的劍下,放眼整個天下,也絕對沒有任何劍可以擊敗一個已達到華輪這種境界的高手,能夠敗他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意境!又可以說是道,是法,是禪!那不是任何高手都可以領悟的。劍與術相聯,那是凡夫俗子所有,有始有終有限之術;劍與法、與道、與禪相聯,那就是無始無終,也才是最上乘的。因此,高手的武功達到一定的程度,他們所在意的不再是侷限於術之上,要想有所突破就必須悟道,不再重劍,而是重心!重點是在修心,修性,這才能使自己向無限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