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半哽咽地輕聲說:「最後一面。」
點點頭,領著英治,他們繞過純白色布幔的靈堂,進入後方的停靈室。
靈柩架放在黑色平臺上,上頭開啟著一扇供人瞻仰遺容的玻璃窗。阿超十分安詳的容貌,就在冰冷的透明玻璃底下沈眠著。
「……對不起……對不起……」強忍住泣聲,英治撫摸著玻璃,反覆地重複著這句話,除此之外,他已經不知能對阿超說什麼了。
那時候若不是阿超擋下那些子彈,他根本不可能活著站在這邊。那天自己臉頰上感覺到的紅色濃稠液體,原來每一滴都是阿超流逝的生命,當時自己竟一點兒都沒有發現……如果一切能重來……
「英治,不是對不起。」這時,站在他身後的夏寰,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沈聲悲痛地說:「你該說的是『謝謝』。」
是啊,夏寰說的沒錯。
「對不起」意味著生存下來的人,對亡者只有憐憫、愧疚、罪惡感。這絕不是阿超想聽到的話。
「……謝謝。阿超,謝謝。」
英治閉上雙眼,在心中默默地告訴阿超說:謝謝你保護了我的生命,我不會浪費這條你換來的寶貴生命,我會珍惜它,連同你借給我的分一起。
別離總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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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它並不在你所能預料得到的範圍,不允許你能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
可是,你依然必須面對它、扛起它,度過悲傷的橋樑,繼續往前行、勇敢地活下去。
家祭與公祭儀式結束,前來弔唁的賓客陸續散去後,夏寰一行人護送著靈柩前往火化場。
熊熊烈火很快地吞噬掉阿超這短暫一世的喜怒哀懼愛惡欲,帶走臭皮囊,塵歸塵、土歸土,留下一盅供人悼念憑弔的骨灰小壇。
阿超,本名江運超,道上素有操盤手封號的「全宇盟」核心成員,地位僅次於大哥的二號頭頭。性格幽默風趣,交友遍及三教九流、黑白兩道。
在一場原本要取「全宇盟」大哥夏寰性命的暗殺行動中,意外頂替身亡,得年二十有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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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一恢復,英治的傷勢亦隨之好轉,日有起色。過沒兩天,他已經轉送到普通的單人病房,不再需要全天候的看護了。
受到槍傷的右手臂,由於子彈深入手骨,造成一小部分的神經損傷。雖然有些擔心復健後能不能恢復過往的手指靈活度(畢竟這對外科醫生而言是命根子),不過英治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克服這些困難,重回醫病救人的行列。
「喲,看你精神不錯嘛!」董新彰探頭,出聲招呼。
「學長,進來啊!」正好以捏軟球的方式在鍛鍊右手的英治,微笑地響應。
「那個幫你打點東、打點西的年輕小夥子,今天沒看到人喔?」東張西望著,不知在找什麼的董新彰,小心翼翼地走進病房內。
「你是問小汪嗎?他今天會晚點到。怎麼了?」直覺學長的臉色有蹊蹺,英治知道董新彰大概不是來「探望」這麼簡單。「你有事要和我談嗎?」
「啊?哈哈,沒、沒什麼特別的啦!」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董新彰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你已經在復健啦?你的手沒問題嗎?」
「還有點兒疼,但沒什麼大礙。」
「嘖,普通人受了槍傷,可不會好得這麼快呢!天才就是天才,連體質也勝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嘿嘿!」
「學長,你是不是有什麼話不好開口的?」不喜歡繞圈子講話的英治,索性先提。「這裡沒有別人,有事不妨直講。」
董新彰先是露出為難的表情,接著嘆了口氣。「唉,我是想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免得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被院方找去談,直接遭受到嚴重的打擊。我說,英治,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猜得到我想講的事情吧?」
「……跟我受的槍傷有關嗎?」那間,英治的呼吸有點兒困難,他非常害怕,萬一聽到自己受的傷影響了未來行醫的可能,也許再也無法重拾手術刀的話……直接與死神面對面,都沒有這般令人恐懼。
「!」董新彰乾脆地點頭。
自尊不許英治逃避,他冷靜地開口。「我的傷,真的嚴重到不能再拿手術刀了嗎?」
「哈啊?」董新彰一臉錯愕,連忙搖頭否認。「不是啦!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不是那方面的事。你的手所損傷的神經部位還不至於讓你廢了,這一點我和神經外科的人一起確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