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甜絲絲的菜墩子的味道。”要鎮壓這陣“生猛的腥味兒”,切不可動用本身就過於“生猛”的食醋或胡椒,恐壞了甲魚原味,黃酒較為適宜,當然姜、蒜、茴香等等亦可一用。另外,無論是清蒸還是紅燒,最好加入兩三片肥豬肉,能使甲魚甘腴倍增。人工養殖的甲魚雖然很肥,體內肥膏遍佈,不過最腥的也是這些東西,就烹之前務必全部剔除。至於為了滋補而加入的當歸、淮山、杞子之類,其作用除了哄抬物價,剩下就是破壞甲魚的原味。
各種吃法當中,我始終認為廣州的打邊爐之法最簡單最好吃。大解八塊的甲魚,再來土雞半隻,“霸王別雞”原來可以如此簡單。
暴得大名之後,野生甲魚幾近被趕盡殺絕,人工養殖甲魚隨之成長為一盤大宗買賣,與此同時,自東南亞走私甲魚入境,更是“甲魚蛇頭”們最熱的大茶飯。
按照“滋補”的原則,一切人工養殖的東西,療效皆不如野生。不過野生甲魚已很難找到,即使是人工養殖的,亦有不同的檔次。中國特有的“中華鱉”,說它最“滋補”當然有違我的原則,不過,以它的肉質和味道,說它“最適合中式烹法”則毫不為過。若要分級,中華鱉當然是排在第一位的A級甲魚,簡稱“甲A”。
張大民曾經替產後不下奶的老婆買過一回甲魚,臨進家門之前還不忘貧嘴一回:“現在什麼都有假,好不容易買回王八,還叫個假魚!”這話未見原作,當是馮鞏的爆肚。不過電影之外,走私的“假魚”的確充斥著市場。就廣州市面所見,近五年來甲魚身價一路直線下滑,最賤十塊一隻(當然個頭也不會比摩托羅拉V系列手機大多少),最貴的也不過七八十一斤。甲魚的大幅跌價,固然是放養面積擴大之故,但是走私的因素更為致命。後者大多來自泰國、越南等地,彼邦王八的廉價,一方面因養殖成本較低,另一方面又受到人民幣在金融危機中匯價相對堅挺之利誘。對於食客來說,那不同文亦不同種的“假魚”,滋味終不及本地的“土鱉”。後者不僅骨細肉多,尤勝在裙邊寬厚,差異相當於土雞與農場雞。
再考慮到傳染病以及“打針注水”的常見,因此購買甲魚已近似於一種高風險的消費行為。報上有文章叫人識別注水甲魚:“買甲魚時先把甲魚背朝下,若不能迅速翻身,四隻腳的肌肉處又有注射器的微笑針孔者,均是注水甲魚。”
“迅速翻身”尚可立判,只是“針孔”一事難度極大,莫非把我們都當成了反毒組的警察叔叔?
中國人雖然在“神學”上敬重龜鱉,不過中文每涉及此物,大都沒有什麼好話。“龜兒子”啦,“王八蛋”啦,“龜公”啦,不勝列舉。
廣東人算是最會吃甲魚的,因而粵語中的“水魚”也負面的最有個性,特指在消費行為上引頸被宰的“傻B”,近似於臺灣國語中的“凱子”。除此之外,對於動物的棲身之處,中文亦有三六九等之分。以“龍宮”為至尊,“虎|穴”次之,“豬圈”、“狗窩”殿後,不過一旦到了王八的頭上,也就語焉不詳了。
偏偏在廣州就有一個地方,滿懷敬意地掛出了“鱉府”的金漆招牌。
這是一家飯店的名號。世界上專門吃中華鱉的餐館以及吃個把王八也要燒包成這樣的地方,實在並不多見。
除了“鱉府”二字,這個地方從整體到細節無不令人瞠目結舌。它被修理成一個龐大的水泥洞|穴,到處皆為猙獰的蝦兵蟹將以及牛頭馬面所盤踞,怪力亂神,步步驚心。角色和風格上,由中原的、嶺南的、希臘的、羅馬的,還有卡通的(包纄letubbies和Hellokitty)華洋雜處,糾纏不清。絕對的粗鄙,相對的無厘頭。如果不是腰繫豹斑短裙的服務員遞上的餐牌,你多半誤以為置身於一場精神病患者的創作展覽會。
拼貼或者波普,隨你。不得不承認,某種意義上,這正是廣州整體城市美學風格的不無誇張的集中表現。當然,粗鄙也沒有什麼,既然我們那麼熱愛塔倫蒂諾和金·凱瑞,甲魚為什麼就不能是王八?“鱉”何以就不能有“府”?想笑笑不出來,想罵無從開口,驚歎又不至於,何以解憂,還是吃吧。
蝦之大者
色彩斑斕的龍蝦近年來一直是飲食生活中時髦的主題,不過時髦的東西並不表示它們通常都新鮮得沒有歷史。欲懷龍蝦之舊,就得閃回到龍蝦片的黑白年代。
龍蝦片不是關於龍蝦的那一類電影,不是用龍蝦製成的營養口服片,更不是切好的龍蝦肉片——事實上,龍蝦片與龍蝦根本就沒有關係。它是在成團的魚肉或蝦肉中摻入澱粉及味精香料等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