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他手持大刀片從省城一路殺到京城。走到哪裡,一提史大刀,說那些什麼軍閥、賊寇,聽了都個個直髮楞。
史大刀這個人也有他剛正不阿的一面,如果聽說哪有什麼土匪、草寇、貪官,不欺壓百姓便罷。如果四處洗劫財富,到處調戲婦女,一旦嗓進他的耳縫,就一個字,斬。
自從史明發住到鄭州,震呼得黃河兩岸的貪官、草寇規矩了很多。可他的老家,從此也成了那些貪官汙吏攀親的驛站。一些什麼縣衙知府,甭說逢年過節,就是秋種夏忙,拜訪的人,也一樣車水馬龍絡驛不絕。
能熟識史家,當官的就是為求個平靜.有錢的大戶人家,自然就求個安逸。
四太奶就孃家出了這麼大一個人物,她就不可能受她六太太的氣。能生兒子生閨女怎麼了?不是幾位太太沒解過懷,哪有她六婆的一行人煙?四太奶平時怕惹太爺生氣,大事小情能忍地則忍。可太奶有時蹦的高了,叫的響了,四太奶要說聲不,她連個臭屁都不敢放。
所以,遇見四太奶的不是,太奶只能在背後向太爺告狀.惡狀告了,一看太爺不表態,也沒脾氣.她一肚子氣,不窩也得窩在心上。
太爺對她們的誰是誰非,從不當面評判,都是等夜深人靜了,他私下裡跑到個個的屋裡勸。太奶發發牢騷一離開,太爺就去找四太奶。沒等四太奶解釋,太爺就點著她的額頭數落:兒子藏在你屋裡睡大覺,你怎麼不知一聲?
四太奶一聽,就知道太爺又是聽了太奶的話.知道她平時愛添鹽加醋,是不是又想上眼藥水?靠一張嘴去解釋,沒有證人,少爺的話她們又不信,誰能表白得清?她站起身,一拍屁股,扭頭就去找太奶.
太奶一看四太奶怒氣沖天,又尋到了自己的門上。各平時,可以吞下這口氣,可今天,在兒子這個入洞房的夜裡,她怎麼能挨人欺?她有脾氣,太奶就更有脾氣.張嘴就來:四婆,你真不是個東西。
人哪能稱作是東西?她一說這話,比罵四太奶的祖宗都讓她急。一時心裡承受不住這句話,不是說兔子急了也咬人?她一抬手,就撲了過去。可身子一傾,撓了撓手沒抓住太奶,她一腳蹬空,就摔倒在了涼地上。她這一尷尬,比要吐的一口惡氣還咽不下。氣瘋了,就怒髮衝冠地一把撈著掃帚,爬起身攆了一圈,別說太奶,就是她的蹤影都沒找著。這窩囊氣咋受?一時哭得很傷心,也沒人上來勸.來了個三太奶,她不僅不勸架,反而火上澆油。嘴上磕著瓜子:喲,四太太咋能受她六婆的氣!
這麼一蠱惑,四太奶就感到更委屈。哭了半天,就想,活了大半輩子,跟前無兒無女,每天吃飽了睡,睡足睡夠了起來還是吃.一天到晚這麼等死,和那圈裡養的豬,籠子裡養的鳥,有啥不同?鳥還每天盼來一位陪喂喂食逗著玩的人呢,可孤寡的一個老太太,每天除了看一圈人的冷麵孔,聽一院子人的冷嘲熱諷,活著有什麼勁?
這時她想到了死,聽教主說過,死就是再生。再生多好哇,下一輩子託生個男人,也娶老婆,一個不熱鬧,不過癮,就娶它七八十來個,甭說讓子孫滿堂,就子子孫孫,也生得讓它滿屋滿院落。
正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這麼一想,手一抹拉臉,管它爺爺奶奶呢!她甩下手中的掃帚,就匆匆地回了她的院子。坐院子裡思想鬥爭半天,就毫不猶豫了。找藥沒有,去大院的井口不方便,最常用的辦法,不就是懸樑自盡?一條繩也找不著,就只好選了一條 搌 帶。搌 帶就是布條子,她用手抻了抻,比繩子結實。一雙眼盯著搌帶瞅,心上就一酸:活了大半輩子,就是入了棺材,不也盼不來一個燒把香點張紙的人?一琢磨,這一生都不如一頭牛,牛死了,主人還拉到殺鍋上換把錢,自己斷氣了,不就是一泡臭狗屎?說走就這麼簡簡單單,可斷了一口氣容易,可披一頭白髮躺在病床上的老孃,那個拄著柺棍一走一拉腿的老爹,他們瞧不上閨女一眼,眼不就哭瞎了!她的心一直就不甘,不看爹孃一眼,咋能撒手人寰?
四太奶回過頭,對著孃家就悽然淚下.兩眼望了望遠方,咋能看爹孃一眼?又一想,要走就走吧.她折頭看方大方大的府院裡,從視窗撒出一道道燭光,映得半邊天火紅火紅。在這個每天轟轟烈烈地院子裡,她心上除了牽掛太爺,可以說,沒有什麼能讓她留戀的。又一想,太爺也用不著她四太奶那樣掛心,他身邊,不還有五位太太和兒子?一想到被寵幸的太奶,四太奶的心火就又灰滅了。雞叫的第一遍,她將 搌 帶搭在了後院彎脖棗樹上。雞叫第二遍,她就將套好的活捆搭在了脖子裡。到了天矇矇亮,雞叫的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