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陽,於是,他來到傅陽。到達那日,正是科試最後的報名期限,前往官設試點的路上,聽著街上的人都在議論縣衙主簿的公子娶妾之事,說那女子如何如何美貌,聽在他的耳裡,自然是風過無痕。
所以,當那大紅的花轎經過他身邊時,他也完全沒有在意,自顧到試點報名。
甚至,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日後,每每想起那一幕,都是錐心徹骨之痛。
他常常在想,如果,如果那時候,他能夠多注意一點,多留神一點,多好奇一點,也跟著路人前去看熱鬧,只要那人一出轎,就算有蓋頭遮面,他也一定能夠認出來。
不,哪怕只是一陣風無意掀起花轎的窗帷,只要讓他看見些許,他也能夠認出來。
那時候,花轎還不曾入林府,是不是一切還能夠挽回?
可是,那時候,他卻懵然無知,任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跟他擦肩而過,嫁為他人婦。
再然後,科試當天,在去往試點的當天,被眾人議論主簿公子和他的新妾室的聲音所吸引,他漫不經心地隨著眾人指點的方向望去,頓時呆立長街,依舊是喧鬧長街,依舊是繩絡攤鋪,只是,伊人身邊,已經多了一位長身玉立的少年,溫文爾雅,容顏俊秀。
依然是若有所覺的回眸,只是,伊人已為人婦。
只是,那眸光,已經變得漠然而冷冽,仿若陌路,淡淡便掠過,再不看他。
那一刻,天旋地轉。
那時,他曾經以為,他的如煙已經變心,直到後來,與如煙再會,他才明白,那時的眸光,之所以會冷漠,不是因為已經忘卻了他,不是因為已經不愛他,而是因為,這數年的苦痛折磨,已經將那少女的熱情、愛戀、倔強隨著那滿身的稜角一起磨光,只剩下令人心碎的安靜沉默。
在那個隱蔽的客棧房間,確定舊日戀人不曾變心,三年來仍在天涯海角地尋她,如煙才終於敞開心懷,伏在他的懷中失聲痛哭,哭盡了三年來的磨難悲苦,心痠痛楚。
等到舊情訴盡,四目相對,兩人卻又悲苦莫名。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回不去從前了。縱然,心仍舊是從前的心,高遠仍舊是從前的高遠,可是,如煙卻已經不是從前的如煙,而是林冽的妾。
不是沒有想過放棄,不是沒有想過讓她安穩度日。
可是,怎麼捨得?怎麼甘心?
怎麼捨得他珍視若寶的如煙為人妾室?怎麼甘心他心心念唸的愛人被他人所擁?更何況,林冽不愛如煙,他愛的是他的妻子孟想容,如煙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延續香火的工具而已。
這樣的處境,令高遠怎樣放心離去?
最重要的是,那十數年的愛戀,魂牽夢縈,怎麼能夠就此斬斷?
於是,兩人在一起了。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感情不可能為世所容,一旦暴露,兩人都再無活路,因此,他們分外小心,從不在外人跟前露出相識的模樣,只透過銀飾店的首飾盒傳遞訊息,約定會面時間地點,獨自赴會,不交任何人知道。
就這樣,他們平穩地過了兩年多。
直到那一天,不知怎地,他們的事情被林冽的妻子孟想容察覺,還拿到了他送給如煙的青曇玉佩,跑去質問如煙。雖然如煙連哭帶求,又賭咒立誓,終於打動孟想容,答應不將事情外露,但也要如煙保證,從此不再跟高遠來往。
雖然暫時穩住了孟想容,但她對如煙並不是那麼信任,處處盯緊了如煙,難以脫身。
好在幾天後,孟想容忽然染病,如煙才尋了個空隙,出府約見他,將事情告知,幾經思量,為保安穩,高遠痛下決心,要除掉孟想容!
第一次,林府買入氣泡魚,正巧如煙認得,靈機一動,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氣泡魚的卵投入孟想容的飯菜,想要藉此滅口。沒想到,卻來了個新任縣令,居然被他身旁的丫鬟慕晚晴救了孟想容一命。
事後,孟想容也有生疑,卻無實據。
如煙幾次傳訊息,說孟想容已有疑她之意,高遠也知事情緊急,但經過孟想容假死和書院命案,高遠發現慕晚晴精通驗屍,十分棘手,卻也不敢輕易動手。正巧,慕晚晴隨玉輕塵出海揚帆,遇到海難,幾日搜尋未果,生死不明,高遠終於決定趁此機會動手。
時間定在林冽壽辰當日。
高遠知道,按照慣例,林冽壽辰,必定大肆慶賀,舉府盡在前院,而孟想容大病未愈,未必支撐得了整日的熱鬧,說不定會提前回房,那便是機會。於是,他事先潛入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