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孃胎出來,梁紅豆幾曾進過號稱女人公敵的地方?
逢迎、巴結、撒嬌、討喜、發嗲,天!勾欄院種種,直叫躲在花叢後的梁紅豆開了眼界。那些比餿水還噁心的刺骨下流話,更一字不漏的搜進了腦子裡。
悄聲從花叢後走了出來。一想到可能會有姑娘纏住馮即安的脖子撒嬌發騷,梁紅豆頭皮驀然一陣發麻。
“沒想到你居然肯為他委屈自己來這種地方。”身後傳來一陣輕笑,梁紅豆霍然回頭。還會有誰,花牡丹一身藕色繡桃花的長衫,正笑吟吟的站在月形門裡瞅她。
“你真討厭。”竟在這裡被她逮到,梁紅豆臉色難看無比。
花牡丹微笑,輕柔的撫觸自己的臉頰。“是嗎?我可一點兒都不覺得。事實上,還滿多人喜歡我的。深夜駕臨,你肯定是來找即安的,是嗎?”
她話裡雖謙虛,口氣卻自恃無人可比,激得梁紅豆把楊瓊玉苦口婆心勸的那一套全拋在腦後。為了全天下的良家婦女,她決心給這臭女人一點兒教訓,至少,得把她那張驕傲的面具給打掉!
“我來找你!”她抽出湯瓢,拋給對方一對殺氣騰騰的眼睛。
“找我?”無視她的怒氣,花牡丹掩著嘴咯咯笑著。“在這兒,還沒有女人找過我呢。”
“跟你講話,不準這麼嬉皮笑臉!”她惱聲罵道,湯瓢錚的一聲打在石桌上。
花牡丹當真被罵得收住笑。這個小丫頭不按牌理出牌,她一時之間還真無計可施。
“好吧,既然你要找我,說吧,有什麼事?”她往前一步,毫不畏懼的迎上樑紅豆的臉。
兩張臉龐,一清麗一嬌媚,一脫俗一明豔,一怨嗔一平和。
“不准你再糾纏馮即安。”她一字頓著一字,字字從齒縫間迸出。
花牡丹清清喉嚨,無奈的搖搖頭。“恕我無法從命。爺兒們來這兒花錢是尋找安慰的,咱們姑娘受人錢財,自然是與人消災。”
“你!”她幾乎要出招了,可是不知怎的,花牡丹那微笑的眼眉彷彿有種魔力似的,竟讓她無法出手。
而花牡丹並不曉得自己處在危險邊緣,仍娓娓說著,絲毫不在意梁紅豆的怒氣。
“來這兒的男人不外乎三種。第一種人寂寞,另一種人也寂寞,還有第三種,更是寂寞。”
她捏緊拳,轉過身大罵:“狗咬狗,一嘴毛,繞尾巴,團團轉,誰聽你�NB462�嗦這些!”
“你自然是不聽我�NB462�嗦這些的。”花牡丹和氣的笑笑。“我說的第一種人,是那些有錢的大爺們,他們或為官或為商,家中妻妾成群,到這兒來或為生意應酬,或為私誼取樂,更有的是流連這兒的夜夜笙歌,燈紅酒綠。這些人鎮日汲汲營利,雖有錢有勢,但骨子裡卻是個空架子,談不上什麼內涵才學,自然是寂寞空虛。你在阜雨樓,想必也看得多這種暴發戶了。
“至於第二種人,便是那些自許風流倜儻的文人騷客。這些人外表斯文儒雅,姐姐妹妹們一見就喜歡,加上肚子裡認得幾個字,也會寫幾句好詩,行一點兒更能出口成章,哄逗得姐姐妹妹開心。不過他們多半是仕途不順,或者懷才不遇,才縱情於酒色中。你說,他們心裡稱不稱得上寂寞?
“第三種人呢,則是一般升斗小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待養,整日忙著三餐,只圖溫飽。心眼兒敦厚老實的,自然沒那閒錢光顧這兒了;不過,就有一種情形例外,那便是做妻子沒給丈夫半點溫暖,才把人逼到這兒來的。扣除了這等人後,沒成親的,性好色的,逃避現實的,這些人夜裡沒個消遣,就難保他們不往這兒跑了。”
這女人好可惡,居然連嘴上功夫都能贏她,不曉得是不是跟馮即安那痞子學的,一串道理說得她啞口無言、頭昏眼花,理也不直了,氣也不壯了,尤其最後一項,故意說得好像就是她太潑辣,又一無是處,才會逼得馮即安逃之夭夭。
梁紅豆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我還沒說完呢。”見她要走,花牡丹喚住她。
“照你這麼說,馮即安心裡肯定是沒有我了。既然如此,我強求何用。”她咬牙說道。
“那倒也不是,我還沒說完呢,還有另外一種男人,不在我說的三種人裡頭,只要你肯下工夫,我可以教你。”
“誰要你教!”一整天這麼氣下來,梁紅豆撐不過,背過臉,眼淚嘩啦嘩啦的冒出來。這趟妓院之行的結果簡直在預料之外,她到底在做什麼嘛。“我只問你一句,他心裡有你嗎?”她吞住淚,咬牙問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