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李氏既是盼著回京,又怕旨意被駁回,整日價也是有些恍惚。
開陽院上房,李氏坐在炕邊,給孫子天佑講古,不外乎曹家祖上從龍入關那些舊事。
這都是早年見天聽老太君唸叨記下的,李氏口裡講著,心裡卻是有些個愧疚。早年,還是在一個府住著,兒子由老太君帶著,不在她身邊。
就算日日得見,每天晚上她在心裡還要念上幾回,只覺得惦記得不行。
如今她把孫子帶在身邊,媳婦那邊不是想得更厲害。
天佑聽了幾句騎馬行軍的話,卻是有些坐不住,翻身下炕,瞪著小腿往立櫃邊去。在立櫃旁邊,放著一隻竹馬。
所謂“竹馬”,不過是半截竹竿,上邊接了半截木製馬頭。
這是曹寅為了哄孫子,親自琢磨出來地小玩意兒。
天佑將竹馬騎在胯下,在屋子裡轉圈圈,邊轉邊道:“駕,駕,騎大馬……”
李氏怕他摔到,忙站起身來,哄道:“慢著點兒。仔細磕了……”
天佑“咯咯”直樂,仰著脖兒道:“祖母,往後孫兒要做大將軍,打仗去。”說完,又“駕、駕”地騎著竹馬,滿地跑。
李氏見他奶聲奶氣的動靜。笑道:“你當那個是玩兒呢,你祖父、你父親都沒想過這個,你這做孫兒的,倒是頗有些祖宗遺風……”
剛好曹寅挑了簾子進來,聽了最後一句話。開口問道:“什麼祖宗遺風?”
天佑剛好跑到這邊,一下子撞到曹寅的腿上,小身子往後一仰,來了個屁股墩。許是摔疼了,他小臉一酸,小嘴一裂,就像是要哭的模樣。
李氏同曹寅見大孫子跌了,都心疼的不行。李氏忙抄手抱起,揉了揉孫子的小屁股,口中道:“哎呦。哎呦,摔疼祖母地大孫子了,不疼,不疼……”
曹寅也上前,仔細看了,看是不是磕了哪兒。
天佑見祖父近前,伸出兩隻小胳膊,摟了曹寅的脖頸,卻是破涕為笑。
曹寅見孫子親近自己個兒。心裡也稀罕得不行,伸手從李氏懷裡接過。他摸了摸天佑地大腦門,問道:“上午都玩兒什麼了?告訴祖父,想祖父了沒有?”
天佑用小手抓了曹寅的鬍子玩兒,嘴裡回道:“想了……想著祖父同孫兒玩兒……玩大馬……”
曹寅抱著孫子,在手中掂了兩下,將他放在脖頸上。
天佑又是覺得好玩兒,又是覺得害怕,嘴裡“咯咯”笑著。小胳膊卻越發往前摟。小手捂到曹寅的眼睛上,曹寅也笑了,抓了天佑的小手,轉過身對李氏道:“吏部地行文下來,升了禮部左侍郎,只等著這邊差事交接了,就能上京。約莫著。最遲年底也能成行了!”
李氏聽了。歡喜不已,雙手合十。紅著眼圈,卻不曉得說什麼好了。
曹寅見妻子如此,想起一事兒,道:“你自幼在南邊長大,不是嫌京城天干兒風塵大麼?這要是到了冬天,可是比江南冷得多,還不曉得你受不受得住。”
李氏側過身子,用帕子將臉上的淚擦了,笑著說道:“瞧老爺說的,我何曾那般金貴了?冷點算什麼,多用兩盆炭就是。只要能跟兒子媳婦在一處,別說是冷些,就算是讓我吃糠咽菜,我也是歡喜的。”
李氏這句話,卻使得曹寅想起去年父子一道進京恭賀萬壽的途中,曹在船上說過地那些話。
他的心裡,不由警醒。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如今曹家能從江南脫身,闔家平安,已是天大的福氣。
所謂富貴,所謂權勢,他這半輩子也都經過,看得倒是越發淡了。
兒子也不是招搖的性子,不會主動去招惹是非。但是父子兩個往後同在京城為官,還都是堂官,還需越加謹慎才是,省得招惹是非。
李煦看著邸報上面有“江寧織造曹寅升任禮部左侍郎”這條,只當自己眼花。
他揉了揉自己個兒的眼睛,將那一行字重新看過,口中唸叨著:“升任。升任!”
說起來,憑藉曹寅的資歷,升任禮部左侍郎綽綽有餘。就是李煦,去年萬壽節後,還恩賞了個戶部侍郎地虛銜兒。
讓人想不到地是,曹家竟然要離開江寧。
從康熙二年,曹寅之父曹璽下江南營造織造府算起,曹家在江南已經五十餘年。誰會想到,沒有半點動靜兒,曹家就要離開江南。
李煦放下手中的邸報,面上卻是陰晴莫定,心中生出幾分驚恐。是萬歲爺要卸磨殺驢,還是曹家自謀從江南官場脫身?不管是哪一種,李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