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能夠忘懷什麼?杜珣苦笑一下。看來梅雍是真的放下了。他閉上眼,然後讓鸞鳥向煙霞洞前去。
煙霞洞早有仙童前來迎接,將杜珣引到洞內。紅雲和太清依舊在上次那個小花園中,杜珣去了園子,在橋上向兩人遙遙一禮:“見過老師,紅雲道長。”
太清點頭道:“恩。你可是有事前來?”
杜珣舔了舔嘴唇,道:“老師,學生不明白。”
“何事不明?”
“……是梅雍。”杜珣抬起眼睛,道:“紅雲道長說,我心中還在隱隱留戀,對梅雍。我不懂。想不明白。”
太清搖搖頭,臉上顯出苦笑:“你可是被這個妖道騙了。”
紅雲不滿道:“太清道友,怎麼用妖道這個詞啊?是不是太重了?”
杜珣疑惑道:“騙了?學生不明老師的意思。”
太清道:“你心中對梅雍如何,本不用去思慮。你失了對梅雍的任何記憶,便是和他斷了上一世的關係,你們之間,其實可以說毫無關係。”他斜了一眼紅雲:“紅雲說這些話,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一旦你心中存了一個關於梅雍的心思,那這心思不解,你就不會釋懷。明明是毫無關係,偏就搞得好像又有糾纏。”
杜珣愣了一愣,半晌道:“所以其實並無關聯……是嗎?”
太清道:“不錯,玄禎,你可知這一句:魔由心生。”
“是我自己聽了紅雲道長的話之後……自己心中生出來的念頭嗎?”
杜珣怔怔的。
原來,也不過如此。偏偏這心魔還纏了他整整十日,連閉關都不能清淨。
杜珣心中恍惚,也忘了要向紅雲質問為何要戲耍於他,轉過身子自迴轉太清境去了。
其後的日子,他一直閉關修煉。但無論如何,他就是無法靜下心來,雖然知道了紅雲只是在開玩笑,但那個念頭卻始終在腦海中縈繞著。魔由心生,不錯,是魔由心生。
他還記得梅雍嗎?
他真的……還記得梅雍嗎?
如果記得,那又是為什麼呢?當記憶重合的那一剎那,他應該是拋棄了所有曾經的過去才對!只有拋棄曾經,才能夠登臨未來。這是他的道。他經歷了億萬世的輪迴,不就是為了這一個所有的融合和忘卻嗎?
杜珣覺得胸口有一種難言的沉悶。好像如果一不小心,那顆心就要爆炸開來。
他沒有再去看梅雍。也沒有看見過布兒和烏九,或者那個好像也上天來的方桐。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空蕩蕩的宮殿之中,閉上眼靜修。若是心不能夠靜下來,他就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發呆。他有時候想,怎麼回事呢,他真的不記得梅雍以前的任何事情啊。
是他的這個杜珣對梅雍的記憶太過強烈嗎?強烈到連身體都帶著直覺?
人的情感,真的十分奧妙。但是總是心心念念地想著這樣一個某人,不會覺得累、疲倦嗎。你無法自由自在,你也無法只關注本心。要時刻思念著別人,還要承受各種各樣的煎熬苦楚。
這並不是一個修真問道的人應該做的。
他好累。
杜珣圓睜著雙眼。真的好累。
他把自己在宮殿裡關了整整半年,法力或者修為,都毫無進境。一頭恢復了原本淺碧色的長髮,居然漸漸變得灰白。這一日杜珣從無謂的修煉中睜開眼來,他表情平淡地招來侍女梳洗一番,不理會侍女慌張注視他的眼神,莊重地著裝,前去八景宮。
太清道人正在八景宮中為玄都大法師講道。見杜珣前來,他開口道:“玄禎,你來了。”
杜珣行禮道:“老師。師兄。”
玄都法師道:“玄禎師弟,你怎麼形容如此憔悴?”
太清也是皺眉:“玄禎,你還在為那個荒唐念頭糾纏嗎?你為何如此堪不破?”
杜珣道:“老師,學生也是不知。”他頓了頓,抬頭道:“一開始,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相反,我覺得梅雍實在纏人,令人不耐。但是,當梅雍終於看破,要放棄那段因果,我卻又覺得心中不對。”
他聲音輕輕地,就好像在自言自語,彷彿一個人在這殿中,緩緩地講述心中蘊藏已久的心事:“我想了整整半年,但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一段因果,究竟錯是在我,還是在他,或者只要我們還存在,是否就不會消失?老師,我選擇忘記,究竟做的是對是錯?”
他自顧自地皺起了眉:“老師,這是否是凡人情感?為什麼,凡人要有情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