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莫要得寸進尺,這鎦金鳳釵,當時潮哥她奶奶打得十兩銀子,就算是九出十三歸,也不能只當得兩兩銀子。〃
〃你這麼說是信不過我了,你看看這閩水洪水一起,滿江野莩遍野,人家賣兒賣女都抵不了兩三兩銀子,你一個鳳釵還比人命值錢了?愛當不當。〃
〃不要當!〃
〃不要當!〃
床上的少年想要怒吼,卻發不出聲音,於是他用盡全力,將身旁的藥碗一推,就聽的哐噹一聲。
一個女子撲倒床頭,驚喜交加地道:〃潮哥,潮哥,你醒來了?〃
淡淡的女子幽香撲進鼻頭,床上的少年看去,但視線卻是模糊不清。
他神情激動下,竟竟然又是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這一次他不知昏睡了多久,第三度醒來。
眼前昏暗的油燈搖曳不停,一個少女伏在自己床邊,整個房間裡透著一股令人渾身不舒服的黴味。
〃看來真是穿越了。〃
少年抬起手,他閉上眼睛,身體前一任主人的記憶還算是清晰,在睡夢裡彷彿如過電影般在自己腦裡回放了一遍。
身體的主人名叫林延潮,是一個讀了兩年蒙學,連三字經都背不清楚,兼又父母雙亡的苦逼學童。他寄身之地,是福州府永樂裡的祖屋。
祖屋裡住著林家七口。
林延潮的爺爺林高著乃是急遞鋪的鋪司,常駐鋪舍內,很少回家。其膝下三子,長子平日,次子就是林延潮的父母,數年前在倭亂中遇寇遭難,三子就是林延潮的三叔在家務農。
林延潮父母雙亡,但幸虧之前父親替他找了一個童養媳,養在家裡。故而林延潮與童養媳林淺淺一併相依為命。
平日裡爺爺不在,就是林家長媳管事,她自持長房,將家裡錢財一人獨攬,為人刻薄吝嗇,林延潮從她手裡得不到絲毫接濟,只能靠林淺淺打草蓆來維持自己生活,讀書進學。
但不巧的是,水性不好的林延潮一日為了救人,自己反而差點送了小命。林延潮回到家裡,生了一場大病,藥石難治。林淺淺將林延潮父母留下的錢,都拿去給林延潮治病,治到最後一文不剩,才有了之前那一幕,林淺淺懇求伯母。
燭火輕爆,啪地一聲,將林延潮從記憶里拉回,但見伏在床頭的女子眼中淚花閃閃,顯然喜不自勝。
她雙手合十唸叨道:“多謝天妃娘娘,多謝天妃娘娘,你把潮哥還給我了,淺淺一生當牛做馬也報答不盡。”
小姑娘淚光盈盈,有種分外的柔弱,林延潮連忙安慰道:“淺淺別哭,別哭。”
“嗯。”林淺淺點點頭,但仍是抽噎個不停。
林延潮見林淺淺髮鬢散亂的不由有幾分愛憐,兩丫鬟就這麼可愛的豎著,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眸如水般,眼角旁還垂著淚花。
罪孽啊,罪孽啊。
林延潮已是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又怎麼忍心讓這樣一個可愛的姑娘陪著你受苦呢?
林延潮不由嘆了口氣道:“淺淺,我的病恐怕是好不了了,我怕拖累你,你這麼年輕,別在我身邊,找個好人家收留了吧。反正你也沒過門。”
“你掐我幹什麼?我病還沒……”林延潮話說了一半,看見林淺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小姑娘義正嚴詞地道:“我在天妃宮那跪了一夜,天妃娘娘說你會平安無事的,你不準給我提到什麼病不能好了。就算你有事,我也是你們林家未過門的媳婦,要不要改嫁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說。”
“還有我答允過你爹孃,要照顧好你的,你也要照顧我,你敢病死了,留下我一個人,就是不孝,聽懂了沒有?”
林延潮看著對方,心想開始還以為這未過門的媳婦,是個溫順可人,易推到的小蘿莉,沒料到這麼彪悍。不是說古代的女人,都是三從四德的嗎?
房門吱呦一聲開啟。
林延潮抬起頭見一個身材臃腫,顴骨很高的女人走了進來。
“哎呦,潮囝醒了。大娘還為你擔心半天呢?”
林延潮想起,這就是自己昏迷時與林淺淺吵架的女人。他身子還未好,不願意說話,更不願與這女人敷衍。
“大娘,潮哥的病好了,那鎦金鳳釵,我決定不當了。”林淺淺開口道。
“不當就不當,那也是你們自己的,大家都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是一家人,說得好像我在迫你似的。”大娘笑了笑道,“說起來,你家潮囝那些錢,論起來還真不是事,不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