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追著他們:“各位慢走,慢走啊……”院門關上,他才嘆口氣,小聲問張允錚:“他們肯定是知道你們是京城來的了,你們這麼露了行蹤,不要緊嗎?”
張允錚擺手:“沒事!就說是我……府夫人派來檢視生意的,我們還怕他們?”
周掌櫃垂頭喪氣:“可我們怕呀!”
張允錚側臉:“要不,我們把他們打殘了吧?”
周掌櫃忙搖手說:“可不敢可不敢呀!你把他們惹急了,不就來收拾我們了?這個鎮子在海邊上,離太守府衙遠了去了,誰管得了這裡的官?有誰能走幾百里路去告他們?去了能不能活還不知道。平遠侯府不能為了我們這個小店總來這裡呀?這種事能忍就忍了吧。”
張允錚憤然道:“等我把手邊的事兒忙完了就來這裡一趟,殺那麼幾個貪官,給百姓出出氣。”
周掌櫃長嘆:“殺是殺不完的。你不會守在這裡吧?若是真成了匪寇,那些貪官還能叫了兵來打殺了你。你們是平遠侯府的,已經是修來的大福氣了……”他對自己的夥計們揮手:“去去,關門落栓,天黑睡覺了!”
施和霖攙著依然氣得全身發軟的四皇子走入了客房,沈汶和蘇婉娘一直在另一邊的客房裡旁觀著,蘇婉娘見四皇子被推倒,緊攥著手絹就要出來。可被沈汶拉住了。蘇婉娘也知道自己不能隨便拋頭露面,反而會給大家帶來麻煩,只能焦急地等著院子裡的人都散了,才急忙出房門,快步走向四皇子的客房,沈汶只好跟著她。
四皇子坐在椅子上,旁邊施和霖正拿了手巾遞給他,像是對個孩子般安慰著說:“別理他們,那些人就跟瘋狗一樣……”
蘇婉娘一路上經常為四皇子幹事,就伸出手焦急地問:“你受傷了嗎?”
施和霖一直認為蘇婉娘是個丫鬟,自然把手巾遞給她,說道:“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四皇子看到蘇婉娘,臉漲紅了,一副屈辱和尷尬的樣子。蘇婉娘用手巾給他擦手,小聲說:“你別往心裡去,不然他們還得意了呢。”
張允錚開門進來,看四皇子臉色不好,問道:“你要是想,我今夜就去那裡,把那幾個人再狠狠揍一頓,給你出氣,怎麼樣?”他帶著四皇子出了皇陵,覺得是自己的哥們,自然要護著些。
四皇子搖頭:“那樣,他們肯定能猜出是我們。我們一走,他們會找周掌櫃的麻煩。”
沈汶也對再打他們一頓的主意不以為然:沒出人命,就不要計較了,他們還有太多的事要做,她不在意地說:“收拾一個縣令有什麼難的?日後跟三皇子或者嚴老夫子提一下他的名字就行了。”
四皇子問沈汶:“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事?”
沈汶點頭:“當然了,這種縣令和衙役到處都是,有缺點的人得到了無監管的權力,自然不會做好事。”
四皇子問:“有個好皇帝能改變嗎?”
沈汶翻白眼:“從來就沒有好皇帝,只有皇帝。這種從上到下的腐敗和貪婪就是因為有皇帝!”
四皇子爭辯道:“好皇帝可以整治貪官汙吏,如果好好追查這些人,奪官連坐,就能讓人有所收斂。”
沈汶搖頭:“曾經有皇帝把燒化了的金子灌入貪汙的官吏喉嚨中,全家販賣為奴,有什麼用?沒用的!”
四皇子問:“那什麼有用?”
沈汶說:“以法治國,還權於民。讓百姓有選擇、監督、罷免官員的權力。不被民眾認可的官員,就是不合法的。自下而上的監督,才是真的有效。可這麼一說,皇帝就是第一個不合法的,誰選了他當皇帝?他自己說不過去,只好騙人說是天選擇的,是‘天子’,謊話說到最後,怕是他自己都當了真!其實,大家都是平平常常的人,哪個人沒有七情六慾?沒有私心私念?這麼個制度縱容了惡,越到下層官吏,就越容易貪汙。時間越長,就越來越黑暗。要想杜絕鄉間這種情況,就要先要讓皇帝認可百姓的權力,官民平等,官吏就無法這麼作威作福。”
四皇子思考了片刻,遲疑著說:“三皇子心胸大度,也許我可以給他講講……”
沈汶忙擺手說:“你千萬別這麼做!先不說你讓他放權簡直是找死,就是萬一的萬一,他聽進去了,真說要什麼‘給民權力’,我敢保證,馬上就會天下大亂!千萬人起來造反,要把個沒用的皇帝推翻,好自己當個真正的皇帝!”
施和霖點頭說:“是呀是呀,怎麼能有皇帝說不想當真正的皇帝呢?”
四皇子喃喃道:“我不想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