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宮中,南卿從妝臺起身,呈輕紗於皓腕,輕移蓮步,停在朱窗前,透過窗紗向外瞧了瞧,見窗外風不大,她才輕輕支開半窗,讓絲絲涼意透進來。 他倚在軟榻上,手裡翻閱著一卷書,神色有些凝重。 縷縷清風輕輕捲起矮几上新添的幾幅畫卷,南卿走到他身旁,奪了他手中書卷,扔到一旁,黛眉微微蹙起,輕聲埋怨。 “身子剛好一點,怎麼又在瞧這勞心傷神的東西?” 她坐到他身邊,將藥盞遞到他唇邊,他抬手接過藥盞,眼底帶著點笑,將藥飲盡。她嫻熟的接過藥盞,輕輕抹去他唇角殘留的藥漬。 數月的臥榻,他眉眼間也氤氳起了一絲病氣,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幾絲書卷氣息。 他淡聲輕笑:“陪著朕這個久病繞榻之人,倒是委屈你了。” 她轉身走到屏風前,取了件單衣,覆蓋在他身上,手在他肩停了一會兒,輕輕嘆了一聲。 “委屈……倒是談不上,但皇上實在不是個聽話的病人。” 他將她圈進懷裡,懶懶的蹭了蹭她的鬢髮,聲音有些低。 “朕還不聽話?這大半年,除了見見澤宸,時安偶爾過來找你,朕能見見他之外,朕可是如你所說,勞心費神的事可一件沒做。你讓朕吃藥,朕可是一刻都沒耽擱過。” 她微微含笑,唇上胭脂輕綻,溫聲調侃:“如此說來,倒是臣妾讓皇上受委屈了?” 他抬手將她鬢間碎髮輕挽至耳後,柔聲感慨:“這麼多年,朕都沒像這大半年這麼清閒過,能這樣陪著你,朕覺著很好。好像……遺憾也就沒那麼多了。” 她低垂著眸子,眼底閃過一絲淚意,眸光輕轉間,轉移了話題。她唇角牽起一抹淡笑,柔聲問。 “皇上沒發現時安……最近來的比較勤嗎?” 他勾拳輕咳兩聲,微微搖頭,聲音微沉。 “這小傢伙……” 南卿側過頭,淡淡睨了他一眼,低著頭頭,笑容微帶點苦澀。 “都說他脾氣不好,但其實他最有心了。他哪裡是來瞧臣妾的?” 他微涼的手指微微彎曲在她白皙的指上,半垂著鴉黑的長睫,眸子微帶著思量。 “這孩子……將心思藏的深,以為別人瞧不出來……你說……他這性子是不是隨你?” 她輕輕搖頭,抬眸望了一眼房梁,又將眼神移在身側那張憔悴的容顏上,淡聲開口。 “他誰都不隨,這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 “那你呢?你將來希望他將來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臣妾只希望他平安健康,至於其他,臣妾並未想過。” 他靜靜的凝了她片刻,目光帶著點思量,嗓音略微低沉。 “去幫朕將書案上的聖旨取來。” 她起身走到書案邊,目光落到上面的聖旨上,眸子裡湧著幽幽碎光,黛眉微蹙,輕輕抬眸望向他。 她捲起那道聖旨,遲疑的遞了過去,低頭垂著長睫,什麼也沒多問。 他唇角噙著一絲清清淡淡的笑容,低聲問:“怎麼?看到這上面的內容,沒什麼想問的?” 她眸色微沉,垂下頭,長睫接連閃爍幾下,隨後抬眸望向他時,又恢復以往的澄澈溫和,溫聲道。 “皇上自有決斷,又想讓臣妾說什麼呢?皇上覺得他可以,想必澤宸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只是……臣妾一直覺得澤宸太小,難當此重任。” 他墨眉輕擰,抬手撫了撫她的髮梢,聲音略微低沉。 “趁朕的身子還可以……” 她眉心輕輕閃了閃,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朗聲道。 “陳恩,取朕的玉璽來。” …… 一道聖旨昭告於天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朕奉先皇遺詔登基以來,凡軍政要務,人才選舉取用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不愧祖宗基業託付之重。 現有皇八子蕭澤宸,日表英奇,天姿淬美,可堪社稷之重任,今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仁為重任,以安萬物!欽此! 他起身,站在殿門口,怔怔的看向芸窗外,眸光湧著思量,他驀然想起御宸宮內,幾年前他親自種下的幾株玉蘭,他還從未見過它們盛開時的模樣。 南卿在一旁悠閒的擺弄著茶盞,倒騰了片刻,才緩緩倒出兩盞,她慢慢執起一盞,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他走到她身旁,輕聲道。 “南卿,咱們搬去御宸宮吧!” 她眸底閃過一道詫色,語氣微帶驚訝。 “怎麼想著去御宸宮?護城河上的風大,怕是不宜養病。於皇上而言,這龍泉宮還是更養人。” “這都立夏了,朕也想出去走走,不想總窩在這方寸之地。” 南卿拗不過他,只得隨了他,許久未回御宸宮,她四下轉了轉,瞧著河面微波粼粼,一時間也覺此地風景怡人,不由痴了一陣。 他勾著拳輕輕咳了幾聲,她回神側過身去,上前迎了兩步,挽著他的胳膊,輕輕皺了皺眉。 “怎麼出來了?” “朕見外面景色怡人,也想出來走走。” 他抬眸朝廊橋上望去,低聲笑道:“你瞧,這才剛回御宸宮,來瞧你的人都要排隊了。”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瞧見婉妃和顧妃,正朝這邊走來。 她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