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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安走近抱拳道:“多謝近日教導,我要下船了,日後有緣再見。”
吳子道微笑道:“正巧,百年之約已赴,我也要走了。”
“要去何處?若順路可以同行。”李長安道。
“去何處?去去處。”吳子道嘆了一聲:“我要去的地方,你可去不得。你在這船上見到我,其實我並非在此船上。”
“好罷。”李長安沒聽懂吳子道說的,但也沒有追問,轉開話頭:“那條黑蛟渡劫成功了?按約定,他應當向你吐露為何時常救下人族的原因了。”
“渡劫成功……”吳子道呵呵一笑,“成與未成,誰又說的準,他借天雷化解了體內煞氣,步入神墟境,但也因此被化去了七情六慾。”
李長安道:“太上道便是追求忘情,怎麼在前輩口中,被化去七情六慾反倒是不好了?”他心想,黃蔻的死,可不就因為痴情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了麼。
“方才旋仒告訴我他救人的原因……”吳子道感慨道:“原來他成妖之前乃是一條青魚,被漁網捕撈,又被一漁娘所救,他靈智早開,便與漁娘相伴許久。他成妖后,更是對她百般護持。後來他機緣吞得虎蛟內丹,修行幾年,便有了化形之機,他便向她討了口封……”
所謂討口封,是指差臨門一腳就能化形的妖怪,找上人族,做出人的舉動,只要對方說出一句:“像人”,便是討得了口封。人是萬靈之長,身體與天地隱隱契合,這口封便能讓妖怪成功化形。
“但旋仒不知,授口封便要承業力,修行人授出口封還能承擔業力,那漁娘一凡人,怎能擔負得了?他討得口封后修行四十九天,化形那日,他邀漁娘來看他,還與她定下約定,若他化形,便與她結髮為侶,結果化形時他神智混沌,不慎攪起風浪,待他甦醒之時,那漁娘已死在風浪中。”
吳子道感慨:“自此他立誓成為浮滄江水神,不再傷一人,有船被水妖襲擊,他也會暗中相助,之所以如此……”
“便是七情六慾之故。”李長安接話。
吳子道點點頭,“但他現在已化去煞氣,也沒了七情六慾嘍。他成了真正的浮滄江水神,但那會救人的旋仒,也被最後那一道雷化去了。”
李長安喃喃道:“那最後一道雷叫什麼。”
“焚情。”吳子道說出了那日未曾解釋的最後一雷。
吳子道忽的淡淡道:“何人窺探,既然來了何不出來?”
話音剛落,上官輕候與金玉堂上到了船頂。
“見過畫聖前輩。”上官輕候對吳子道施禮,目光又落在李長安身上,不由感慨道:“長安兄原來早就認得了畫聖前輩。”他上船後將全部精力放在探查畫聖下落上一無所獲,卻被李長安撞見了。
吳子道目光在上官輕候與金玉堂身上掃過,又落到上官輕候帶來的那副畫軸上:“來找我什麼?”
“畫聖前輩可記得十年前的事……”上官輕候展開畫軸,懇切道:“家姊冒犯了前輩,但是出於無意,我上官家願向前輩道歉,還請將家姊從畫中放出。”
吳子道露出極感興趣的神色:“十年前的什麼事,說來聽聽?”模樣倒像是不知道十年前的事。
上官輕候怔了怔,將上官幽曇刺殺官員,被吳子道封入畫中的事說出。
“原來如此。”吳子道恍然,道:“此事我幫不了你們。”
“此畫是出自於前輩之手,前輩何故推脫……”上官輕候壓制著心中憤怒,不敢讓吳子道生氣,但還是不免焦急。
“此畫既是出自我手,卻也並非出自我手。”吳子道看著那幅蓮花美人圖,嘆了一聲。
“這……”上官輕候暗暗皺眉。
吳子道轉頭看向李長安:“長安小友,你我甚是有緣,但就此別過了。”
李長安聽他語氣竟似訣別,不由問道:“去何處?”
吳子道呵呵一笑,還是那句話:“去去處。”
他說著,身形竟倏忽一變,化作一張畫卷,江風一卷,就向天上飄去,只留下一句嘆息。
“我是誰……我非我,從來處來,到去處去……我……是我百年前留在江邊,為赴約所作的一幅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