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幾位士子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俊來城不小,佔地千頃,但也算不上多大,有才識的人,在士子圈裡早有了名氣。李長安這一出來,立時就被認出是外地的。
有個杜鳳就夠鬧心了,這半道上又殺出匹名不見經傳的黑馬,還是外人,好啊,連外人都能站在他們頭上搶食了。
畢竟是讀書人,想擠兌李長安,面子上也不能太難看。有人看見李長安那身武人打扮,忽的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指地問杜鳳:“杜大才子,方才韓將軍請你上船,可是要你代他作詩?”
杜鳳點了點下巴,算是確認。
那人感慨說:“武人就算坐到高位也難改粗鄙,韓赤駒這番行徑想來也有不少人效仿。”他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李長安。
李長安怎會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修行大道,與這些凡俗士子非一路人,士子攀比才華,他不想參與。淡淡笑了笑,裝沒聽見。
人卻以為他心虛,來了勁:“詩是好詩,就是不知何人所作。”
士子爭風吃醋,青樓女子樂見其成,婢女銀瓶看打茶圍時已看慣,還巴不得他們鬥得更激烈,那樣才有看頭,不過這回她倒沒作壁上觀:“諸位都是都是憐花閣中姑娘心上良人,不過秦姑娘卻只能見一位。”
溫蓴微笑說:“銀瓶姑娘別賣關子了,且將第二關比試的題目說出來吧。”
狎妓在讀書人圈裡是風尚,不過溫蓴卻極少去煙花之所,今夜破例除為秦流月,也是為杜鳳而來。雖說溫蓴素來溫文爾雅,但只是把傲氣藏在骨子裡,他人時常在耳邊提起杜鳳,今日終有機會一較高低。
“素聞溫公子才名,卻沒想也會猴急。”銀瓶笑靨如花,“下面的比試麼,說起來簡單,只是兩個字罷了。”她對邊上的勁裝漢子點點頭。
那漢子掀開邊上紅綢,露出一尊石碑,上面刻著兩個字:
“囩囦。”
銀瓶道:“此為上聯,諸位誰能對出下聯,便算過關。”
“囩囦?”溫蓴本胸有成竹,見此上聯,卻面色遲疑。
囩字雖生僻,溫蓴卻也認得,此字音“雲”,是雲在天穹迴旋之意。至於囦字,音“淵”,意思也同於淵。這囩囦二字放在一塊,意義不明,或可認作是浮雲映於淵中。
但他隱隱察覺此聯應另有他意。
“雲天遼闊,滄淵澹澹,無邊無際。秦姑娘胸中格局廣闊,不似女子,真讓我等男兒見之汗顏。”有人感慨說著,倒是發自於內心,青樓女子雖也鑽研詩詞,但大多逃不出男女之情,閨中愁思,又有幾個能著眼於天地滄海?
再想到秦流月即將絕命,不由暗歎紅顏易逝。
銀瓶不置可否,笑道:“諸位不必心急,此聯沒有時限,且慢慢想罷。”她素手一指,旁側有桌案擺好了酒食珍饌,“這邊請坐。”
這時候,不遠處畫舫簾幕微動,被挑開了一絲,一道倩影立在簾幕邊,像是朝這邊看著。知道那是秦流月,眾人登時按捺不住,便有人答道:“我對軒月。”
銀瓶問道:“此對何解?”
那人說道:“囩囦者,雲在天,淵在地,淵中映雲。軒月者,軒在地,月在天,軒中望月。”
說罷,他目光灼灼,望向畫舫。能搶在杜鳳與溫蓴的前頭,這次魁首非他莫屬。
但畫舫上簾幕微動,卻被放了下來。
銀瓶微笑說:“常公子此對甚佳,且等其他人試對吧。”
常公子忐忑坐回。
李長安忽的憶起西山丹崖上與段紅鯉看落日的黃昏,人間雖則廣闊,然而云天與滄海的盡處都是歸墟,所謂天地也被桎梏其中,他看著捲上二字,只覺無奈惆悵之意迎面而來,囩囦者,非淵中映雲,是雲水有涯。
河中十分喧鬧,雖然只有李長安等十人過了第一關,但其他人也沒走,畢竟想看到最後到底誰有機會一親芳澤。
溫蓴看著囩囦二字,已想出了數種對法,但都被自己否決,忽的他心中大動,看向畫舫,感嘆說:“真奇女子也。”
旁人問道:“溫兄可是想出對法了?”
溫蓴不答,鋪紙提筆便寫下二字:“年華。”
眾人不知其意,凝神思索,溫蓴又在年華的兩邊加了兩道框,變成了:【年華】。
銀瓶問道:“溫公子此對何解?”
溫蓴擱筆,正身而立,朗聲道:“囩囦者,雲水皆在桎梏中,意為雲水有涯也。我試對,意為年華有限。”
“雲水有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