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奄奄,看他身上的衣服,可不正是適才那突襲吳曦的殺手?
該不該救他呢?
青二十七猶豫了一下。
她本質上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也許最終還是會搭一把手,可是確實在當下猶豫了。
然後她看到他上臂有一片葉,紅色的葉子,
暗紅的顏料早已深深種入面板腠理。
“紅葉軍?”青二十七隔衣輕撫臂上的青色印記,知曉自己不可能坐視不理。
記得彭法說過,漣水之戰的兩大忠義軍功臣,草鞋軍首領劉長腿被梟首北上,而紅葉軍首領楊巨源則僥倖逃脫、遁入蜀中。
這人不會這麼巧,就是楊巨源吧?
她視彭法為兄長,若此人真是楊巨源,她更得救他,否則有何面目去再見彭法?
青二十七忙檢查那男子的傷勢。
男子所執之劍被吳曦內力震為碎屑,全部反彈入體。
然出乎青二十七意料的是,他身上穿了很厚的衣物,本來就是反彈之力,又有這防彈衣一般的厚衣緩種,劍刃碎片入體的力道並不強,所以他的皮肉之傷不重。
可皮肉外傷不嚴重並非好事,因為這代表令他氣息不濟的根本原因還在吳曦的掌力上。
那可是內傷,比皮肉傷治起來難辦多了。
再看那男子的衣物外層皆被山崖上的突起和灌木樹叢等割得破碎不堪,青二十七心下了然,原來他雖是刺殺吳曦,卻打算一擊即退,並不是橫了心捨身取義的。
所以他身著厚衣,想是早就來看過地形,作好了一擊不中,就從崖上滾落的準備。
如此,青二十七在小廟中聽到的落水之聲,怕也是這男子作好的一個局。
他是一個殺手,卻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盡全力完成任務的覺悟,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男子到底想做什麼呢?
青二十七想不通,但是此刻的情境沒有讓她想太多、想太久的時間。
天邊的雲把月亮擋住,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最容易疲乏的時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青二十七低伏地下,一點一點地拖動那男子。
男人的身體在很不平整的鵝卵石上起伏,青二十七都替他硌得慌。不過此刻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突然,那男子“哼”了一聲,像是吃痛忍不住要叫出來。
青二十七一驚,連忙停下。
哪知那男子竟然沒有一點身在敵營的自覺,竟然又嘟嘟嚷嚷地罵了一聲。
青二十七生怕驚動對岸,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多虧嘉陵江水聲響大,對岸沒聽到他們的動靜。
這男人被青二十七捂住嘴,竟然還要掙扎,青二十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要他安靜,他卻更起勁地掙扎起來。
青二十七又擔心對岸,又擔心下重手會傷到他,忙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他要是再亂動,就一繩子勒死他。
那男子怒氣衝衝地瞪她,似乎很不服氣的樣子。
青二十七無奈,以極低的聲音說道:“別亂動,我是來救你的!”
那男子的嘴在青二十七掌下努動,口型像是在說:“你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這說來可就話長了。青二十七想了一想,腦中浮現出段舞的樣子,靈機一動,說道:“我是仙女。”
那男子的喉頭一動,似乎是被驚嚇得直接吞了一口口水。
那樣子很有趣,青二十七不覺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雖是初次見面,青二十七覺得這男子十分親近,甚至起了惡作劇之心。
有心想再嚇他一嚇,也試他一試,便又低聲說道:“你不信啊?那,你姓楊,對不對?”
那男子的眼珠子像要掉了出來。
她猜對了?青二十七暗道一聲“僥倖”。
故意做出更加高深莫測的樣子,繼續往下猜:“你叫楊巨源,字子淵,原來是兩淮間忠義紅葉軍的首領,五年前,你受畢再遇之恩,在漣水之戰後逃到此地。”
那男子眼睛越睜越大,然而青二十七接下去的多此一舉卻一手毀了他對她的崇拜。
“……你們紅葉軍幾乎被絞殺殆盡。除了你是漏網之魚外,還有一個叫彭法的,在畢再遇將軍帳下聽命,是也不是?”
“嘁……小妹妹,騙人是不對的!”那男子咧嘴一笑。
青二十七道:“難道我猜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