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麼久,就不可能輕易地說出全部真相。
他不想對她說出真相。
她突然不想說話,不想和他說話,於是只是應了一聲:“哦。”
畢再遇在帳後頓了一頓:“小糖,你還記得麼,我同你說過,若有一天,你想知道過去的一切,我會知無不言。”
青二十七自嘲地笑笑。
對,他說過。
可是難道她沒有問嗎?她鼓起勇氣的每一次提問,他都能有辦法把她的這股勇氣洩個一乾二淨;她本就是很難才能聚起勇氣一問的了哪!
所以,每每他說這樣的話,青二十七都很想在他身上捅幾個透明的窟窿。
然而這一夜,她卻疲倦得只想由得他去了。
她甚至開始了自我催眠:也許她並沒有做好準備知道全部的真相。
她不停地問自己:你問這許多做甚?你不是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你想活得舒服點難道不是知道得越少越好麼?
…………
最終青二十七說:“我明白了。我同你的想法一樣,我想在這裡好好活著好好地活下去……雖然我還有許多事想不起來,但那樣也好,我不想費力再去想了。”
“如此甚好。”畢再遇說。
“我走了。”青二十七說,沒有半刻遲疑。
她不想說同他再見,如果可以的話,也許彼此再不相見是最好的結局。
他亦沒有留她,說了聲:“保重。”
青二十七灰心得很,不再言語,轉身離開。
軍營中不知誰人在夜裡吹起竹笛。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徵人思鄉之曲,倒是像在為她的這一番空付了的情意作葬歌。
青二十七正仰頭嘆息,忽見東南角火光沖天,映得半個夜空都亮了起來。
她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便沒放在心上。
她來的路上就聽說圍楚州的金軍有七萬之數,要對付他們,宋軍少不得用些計謀。
畢再遇用兵向是少而極精、長於肉搏,又擅用火攻,此刻必是他著人去燒了敵軍糧草。
青二十七更是黯然:
你看你看,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將他的人生過得這樣精彩,唯獨你,連個名字都不確然的蠢笨女子,在偌大的地盤上,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又低下頭,摸了摸了包袱中的竹筒:那是她離開前去解語軒暗哨取回的、陸聽寒寄到臨安的所有信件。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一直五天一封地給她寫信,但從七月十五起,這信突然斷絕了。
她不好意思去問暮成雪陸聽寒是不是在做什麼事所以不方便給她寫信了。
可又怕暮成雪笑話自己明明很在意卻總是假裝不在意,所以一直都沒去問。
等到心裡的擔憂越來越盛,解語軒已然煙消雲散,她想問也無處問了。
暮成雪……
其實不但是暮成雪要她去川中找陸聽寒;早在廢人谷之役後,陸聽寒就約過她了,在他寄來的信裡又約過幾次。
她始終都沒有回應;不但沒有回應,還往兩淮跑了幾趟。
現在,她是真的想去找他了,可又覺得猶豫。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赴他的約。
一下覺得自己是因受了情傷才去尋他,未免太過卑鄙;一下又擔心他不再寫信給她,是因為身邊有了別人,她這一去,豈非讓他兩下為難?
她恨自己的優柔,站在路口躊躇不前。
就在這個當口,青二十七看見有個鬼鬼祟祟的人由南自北而來。
她心中警鈴大作:這人的身形頗為眼熟,雖比之前的消瘦許多,但是……真的很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