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笨拙到揮汗自如,漸漸忘我。
是,動一動,就不再這麼冷;在人群中,才會知道自己原來活著。
跳了幾曲,人群散開圍坐,自有族裡最會唱歌、最會跳舞的人表演他們的拿手節目。
青二十七坐下來,依然不斷有人向她投來好奇目光。
這樣不行。
青二十七望望達瓦,他回她以微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想太過引人注目,但她的到來,註定是引人注目的。
達瓦帶她來這裡,便是要她習慣大家的目光,也讓大家習慣她的存在。
如果她能過了今晚的關,那麼此後,就再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青二十七回想了一下從前在解語軒的大場合中是如何應對,之後端起馬奶酒站起身。
達瓦會意一笑,亦站了起來。雙手虛按,讓大家安靜。一邊拉住青二十七,走到了火堆之前。
青二十七頭皮發麻,亦不多話,團團打了個四方揖,默默地端起酒,連喝三碗。
吐蕃人最愛豪爽之人,見青二十七頗有酒量,又落落大方,四下裡叫了聲好。
不知是那三碗酒的緣故,還是叫好聲的緣故,青二十七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朗聲說道:“小女子客居於此,還請各位多多照顧,謝謝了!”
他們依然叫好,青二十七喝了三碗又是三碗。恍惚間聽見達瓦咕嚕咕嚕地說了些什麼,然後便被他扶了回來。
她對他傻笑,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把青二十七交給梅朵後。轉身走進人群,繼續起舞,身影紛亂。
這天過後,人們果然不再以奇怪眼光看青二十七。好似青二十七一直生活在他們之中。
令青二十七吃驚的是,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陸聽寒口中那個他深愛的女子;她更為吃驚的是,他們談論起陸聽寒,根本就不像在談論一個已經不在的人。
他們說,他和青二十七一樣,用九碗馬奶酒贏得了他們的心。
他們說,他說要帶青二十七來與他們一起生活。
他們說,他甚至聲稱要和青二十七生四個孩子,一個屋角一個。
…………
青二十七不能想像溫柔自持的陸聽寒,會說出這些情感外露的話。
他們來與青二十七說這些,說得眉飛色舞,可青二十七的心裡卻愈加苦澀。
她走在寨子裡,就像進入了他毫無遮攔的內心世界……可惜一切都遲了。可惜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無法對他們說出心中的苦,也無法理解他們歡欣的樣子。
她無數次地站在山口,天高雲低,仰望蒼穹,宏闊浩瀚的藍天下,五彩的風馬旗在雪山半腰獵獵飄動。
偶然有鷹隼在藍天下飛過,青二十七都覺得它是落單的孤雁。
“雪光反射厲害,當心壞了眼睛。”達瓦總在青二十七情緒處於崩潰邊緣的時候把她叫回來。
青二十七解釋說:“我想起了一首詞。”
達瓦說:“念來聽聽。”
青二十七便念:“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你看,那隻雁,可也是失了伴侶?”
達瓦點點頭:“若說這首詞,我也曾聽過。是兩年前金國元好問寫的,在金國和宋金邊境傳誦極廣。說的是他赴幷州應試時遇到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