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住一根石柱,青二十七與楚樂一過去一看,可不是麼,一枚扇貝樣的模子正印在石柱上。
“笨!”楚樂一推了她一把,說:“明擺著這裡從前是海底。滄海桑田,人世變遷,一眼萬年,瞬間永恆……”
段舞說:“你最近成語越用越好了,難不成是因為有我在身邊?”
“去!”楚樂一白了她一眼。
青二十七沒說話。
他們在石山裡已經轉了半天。
方圓數里之內石山石林聳立,曲折通幽,更兼石相百態,亂人心神,縱有青二十七帶路,他們還是快給繞暈了。
午時三刻,陽光耀眼,青二十七眯住眼,再過一小片石林,他們就將到達她腦中地圖第一處模糊之地。
像宣紙上氳開的墨點中斷了流暢的線條,那裡,會是個斷谷麼?
楚樂一和段舞還在那裡鬧——
段舞說:“你看,那個石頭多像兩頭牛在一起打架!”
楚樂一就說她:“暴力!”
段舞又說:“那邊的好像一坨便便啊!”
楚樂一更是嫌棄:“粗俗!”
“唉唉,你看那是不是有鳳來儀、鳳棲梧桐?”段舞喊道,心想這回楚樂一總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了罷,哪知楚樂一翻了個白眼說:“矯情!”
段舞也翻了翻白眼,笑著說:“口是心非!”
“我口是心非,你是眼花繚亂。沒見過世面的,知道什麼叫移步換景不?這石頭走一步,像這個,走兩步,又像那個,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愛它像什麼它就……啊呀!那塊石……像不像個人?”
楚樂一說著,忽地停下來,指住前方,“哇咧還尾生抱柱……”
青二十七原本沉在自己的思維裡,見他神色不對,忙將神思收回。
順著楚樂一的指尖,只見灰撲撲的石柱之上似粘了塊黑乎乎的條狀之物,果然有一個人的大小。
段舞“切”地一聲:“那個哪裡像人了?”一面笑,一面漫不在乎地走過去。
然,笑聲未絕,她忽然“啊……”地一聲尖叫,面色慘白地退了回來,躲到楚樂一身後,顫聲道:“真的是人!真的是人!是個死人……死人……”
青二十七的心突地一跳,原本以為段舞是假裝,但她嚇壞的模樣又不似作偽,忙湊上前去仔細一看,亦忍不住嚇了一大跳,手心見汗:
那真的是個“人”,但又不是“人”!準確地說,是具穿著衣服的瘦成骷髏型的乾屍罷了。
然而,與其說青二十七是被這“人”嚇到,不如說她是被這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嚇到了:
這具乾屍,身著汗青盟筆錄人的服飾,只不過,皮與肉幾成薄片,緊緊貼在骨上,看不出長相,也看不出表情,青二十七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玄多少。
“他像是中毒了或是中了幻術。”楚樂一膽子比她大,過去拍拍她的肩膀,猶能冷靜地判斷,“你看他這抱柱的樣子,像是自己死死抱住不願離開的。”
青二十七顫抖著道問:“跟在夜身邊的,一共有幾個人?”
段舞原本不明所以,此刻聽青二十七有此一問,小臉更是煞白:“你是說,這是汗青盟的人?這……”
“這代表著亂闖的人可能會嗚呼哀哉,譬如你,譬如我。”楚樂一說。
“說不定這石林有自我意識,陌生人進來,它就自動發動攻擊,不讓任何人有洩露它秘密的機會。汗青盟的人就是前車之鑑。”青二十七幽幽地道。
“你們莫要嚇我,我,我膽子小!”段舞說。
楚樂一卻笑了:“你說的這個,倒很像那世界裡玄帝的守殿靈域。”雖是笑的,眼神卻無比凝重。
他們剛才走過的那段路,若非事先認清方向,又服了解毒丹預防被迷暈,亦有可能像這個人一樣,在石林中不斷地繞圈圈,直到力竭,直到看見死神的召喚。
也許是真實地感受到了這一路的兇險,此後,楚樂一和段舞二人的嘻笑漸漸少了。
因為這只是開始,其後一天,夜身邊的三青四玄,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在他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刻陸續出現。
開禧三年二月初六午後。青二十七領楚樂一與段舞到達腦中地圖模糊之地。
就像在段舞為她催眠時出現的幻境一樣,一座石山擋住了去路。
銅牆鐵壁般的石山,筆挺入雲,連綿數里,完全沒有翻越的可能。
偶然飛過的鳥在上空盤旋,發出兩三聲鳴叫,似極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