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視死如生的族群。
誰都會死,或早或晚而已。
所以他們一直都在準備著死,他們在以終有一天要死去的心情,將每一天都好好地活下去。
而她自己呢?
那天夜裡,青二十七又做噩夢了。
她夢見自己走在奈何橋上,黑色的忘川之水從橋下嘩嘩流動,不知幾許的死靈排成長隊魚貫而過。偏有個人在橋頭,雙手攀在橋欄不肯再往前走。
她定睛一看,不是陸聽寒是誰?
她高興地向他奔去,他卻面露驚懼地看著她的身後。
她一回頭,就看見一頭全黑的惡獸張開血盆大口正要把自己吞沒。
她嚇得往陸聽寒的方向跑。
可是陸聽寒的臉……他的臉突然破裂,道道金光從裂縫中射出來……
青二十七驚醒過來,一身冷汗,滿臉是淚。
她知道心裡的那道關卡還是過不去。
她望著外頭矇矇亮的天,今天看來是個好天氣,她是等不到來年春天了。
青二十七輕手輕腳地起身,收好一袋禦寒的酒和一些乾糧,收好軟紅十丈。
自從從達瓦口中聽說那位活佛,她就一直在留心向旁的人打聽他的事蹟與具體方位,
但雪山這麼大,能不能順利找到他?要多久才能找到他?
她不確定。
她不想再麻煩達瓦。他要忙的事太多,寨裡剛有人過世,而他是下任族長的候選人之一,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也不宜走開。
她帶上了裝有陸聽寒遺物的竹筒,他的信,他給她的青竹碧玉簪,他交還好好的解語珠花……她抱著它們,抹了抹眼淚。
她聽說吐蕃人的活佛,在上一世結束之際都會留下事物,讓弟子帶著這些東西和他的佛示,去找自己轉世之身。
這竹筒裡的,都是陸聽寒的東西,滿是陸聽寒的氣息。
如果真的有緣找到那位活佛,他真的有預知人轉世時間地點的本事,那麼這應該會給他幫助。
青二十七就像來時一樣,背起包袱,環視了一下屋子,在心中輕輕地向屋裡的人告別。
不是不知道這時候進山,很危險。但危險,就讓它危險吧。讓她繼續等下去,比死還要難過。
如果雪埋了她,那就讓它埋吧。
陸聽寒,你不是在奈何橋邊不願走麼?
你是在等我麼?我來了。定不讓你等太久!
開禧二年十二月初十,青二十七動身去往吐蕃人的聖山卡博山。
出寨門、轉山谷,往聖山的方向走了不太久,灰濛濛的天空便開始飄雪,雪並不大,雪花幾乎一落地就蹤跡皆無。
據說卡博山原是一個九頭十八臂的煞神,後來被蓮花生大師教化,受居士戒,皈依佛門,從此化作聖山,統領邊地,福廕雪域,每年都會有很多的人轉山朝聖。
小雪覆蓋了道路,所幸這一路都能見到石子堆成的瑪尼堆,或是白色的敬香臺。這說明曾有朝聖者走過,
更有些好心的朝聖者還在石頭上畫上箭頭,指明前路。
在達瓦部落呆了許久,青二十七對此並不陌生,她依他們的風俗,繞瑪尼堆順時針走三圈,遙向聖山三拜。
閉上眼,深深吸氣。
吐蕃人以無上的虔誠表達了對神佛的崇信。
人們把寫著經文或祈禱咒語的風馬旗系在山頂系在山口,藍色象徵天空、白色象徵祥雲、紅色象徵火焰、黃色象徵大地、綠色象徵水。
人們祭祀時放飛的紙風馬旗,散落在地上,與泥土溶為一體……
除了風馬旗,瑪尼堆上有牛羊頭骨,也有路人留下的手鐲、帽子等等,那是希冀能借助天地之精華,加持祝禱之力。
太陽漸漸地升起來,雪停了,天藍得不像話,雲朵又再飄在聖山的山腰。
在這靜謐的天地間,青二十七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世界上,或許真的只有她一人了吧?
她戴上帽沿帶白紗的帽子,以防冰雪反光傷及雙目。
只是愈走愈熱,便向從陽坡向陰坡走去,可到沒有太陽的地方,又覺得冷。
一路上,就這樣忽冷忽熱地交替著,好似一天之內把四季都過了一遍。
愈是往上走,山勢愈是陡峭,積雪也愈深,從最初的微沒腳踝,到後來幾有齊膝之深。
青二十七愈走愈慢,氣喘愈重,開始有些心裡沒底:如果有達瓦在,她就不必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