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才明白他們辦案的人是不信鬧鬼這一類事的,即改口道:“我沒有去那裡聚會,一次都沒有;我對那裡的事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說你和她是另有地方嘍?”
我的臉漲紅起來,聲音有些慌促:“我們,我們基本上是在大街上游動……”
“噢,你們原來是遊動作案。”
“我們沒有作案!”
她咬咬烏紫的嘴唇:“你的話要被記錄在案——”說著真的開啟案卷用筆劃了幾下。
我趁這工夫鎮定了一下。我在想,你這一套唬別人去吧。你以為我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嗎?你如果知道我所經歷的滄桑歲月,也就不會來這一套了。是的,在人間,除了真情和善意,沒有什麼會把我撼動。也正因為凹眼姑娘是善意的,當然更有她無法抵擋的美麗,我才被她打動,才會懷念她。而對面的你別想把我唬住,你穿了制服也沒有用。想到這裡我重複一句:
“我和她只是朋友,我說過了。”
“可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她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我要和她戀愛。”
一句話如此直截了當、如此勇敢,一下就讓她手足無措了。她的嘴唇鼓了兩下,還是想不出合適的話對付我。我很滿意。
“我以為戀愛是合法的。”我又說。
我追加的這一句富有進攻性,這讓她終於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來。她咬住嘴唇又猛地張開,露出了一口被煙燻黑的牙齒:“我告訴你,今天我就可以把你拘留起來,然後,我,通知,你的——單位!”
聽到“單位”兩個字,我還是有所忌憚。我也許不該頂撞她。我嚥了一口唾液,喉結動了一下。
她一直盯住我。她坐下了。這樣待了一會兒,她像是咕噥給我聽,又像是自言自語:“多麼可怕啊,你和一個流氓團伙的主犯攪在了一起,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說是戀愛……危險極了小夥子!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們發生了關係沒有?要如實回答……”
我當時對“發生關係”這種特定的說法還一無所知,不知這是指“*”。我說:“我們還沒有正式確定關係,因為,我對她還需要了解……”
她掩住冷笑,但我還是看出來了。她從頭到腳地看起我來,最後突然把聲音壓得很低:“說吧,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你跟她幹了那事沒有?幹了多少次?你不用害怕,也不用不好意思,你這是對組織說話,我可以不記錄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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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而不是她的解釋,使我明白了她到底在說什麼。我的臉紅了。我喉部發漲,一句話也說不出。我不知道人世間還有這樣無恥和潑辣的女人,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所以我沉默了許久。我把臉轉向一邊。一會兒,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把我扳正了一下:
“你對她那樣乾的時候,她是怎麼表現的?不妨說細一些……”
我吭吭幾聲,大聲問:“我,我對她怎樣了?”
她態度突然和藹起來,頭往前湊了一下:“說啊,說說看,從頭回憶一下,不妨說細一些……我知道你那會兒是忍不住了,因為對方是那樣一個人嘛,她心急火燎的然後你就……直接把她按住了?她一定是主動的,不過也說不準,或許她也會扭捏一會兒的,那是故意拿拿樣兒。下一次就會露出真面目來的,你放心,有她急的時候。我一看她那副大*就知道你完了,你沒救了……”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橡樹路(21)
我發現她興奮起來,額頭滲出小小的汗珠。她的頭越探離我越近,讓我嗅到了一股羶味。我還看到了她額頭上有幾道橫紋,其中的一道很深。由於她提到了一個具體部位,我即下意識地看了看她。她的胸脯很平。
“嗯,事情從頭回憶也怪麻煩的,不過我們辦案的就要求這樣,要求從頭細說才行。”
我咳嗽了一聲,她立刻遞過一杯水。我大喝了一口。
“說吧。那會兒你們大概也顧不得冷了吧?一次多長時間?你們一直是在野外進行的嗎?”
我順著她的思路說了一句:“是的,我們在街上……”
“大街上?嚯,瞧瞧現在的年輕人,就這麼潑辣!不服不行,不信不行。不過肯定也有圍觀的人吧?”
“沒有。我們當然要躲開行人。晚上人本來就不多……”
她用筆桿輕輕敲著桌面,一種均勻的節奏中,她的嘴巴微微張開了,呼吸變得急促:“有一個案犯交待,他們有時是站著乾的——你們也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