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瑣細皆幹社稷。皇上身負九鼎之重,若要大唐江山穩固,或太子或秦王,總要有個了斷。聖心既定,終歸要裁抑一個以安天下。若是皇上決意擇秦王為儲君,就應當明詔授其東宮之位。若是皇上並無易儲之意,就當廢秦王干預軍政之權,限其封邑,去其羽翼。似此等既不易儲又不裁抑秦王,固然是皇上一番拳拳愛子之心,卻恐怕太子秦王無一能得全首領,如此措置,豈非荒謬絕倫?”
封倫哈哈大笑:“玄成不愧是山東豪俊,胸中果有宰相機樞,一番鞭闢針針見血。所謂英雄所見略同,老夫雖不是什麼英雄,久在帝側參預朝政,卻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玄成放心吧,張亮一案,皇上雖不會深究,卻也不會全然姑息秦王置之不理。方才朝上,封某正式向皇上建言,封秦王於洛陽,裁撤天策上將府,恢復親王常制。皇上雖未當場應允採納,卻也意動,至多不出一個月,皇上必有明敕。”
魏徵聽了封倫的話,低垂眼瞼沉吟片刻,嘴角浮現出了一個微笑:“封相果然是宰相風範,晚生佩服之至。不過魏徵不才,還要多問一句,封相除了建議皇上封秦王於洛陽並裁撤天策上將府之外,還向皇上諫了什麼?”
一句話把個封德彝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穩了穩心神,斂容說道:“玄成此言,是疑封某另有所圖麼?”
魏徵面色轉為肅穆,凝重地搖了搖頭:“封相請恕晚生無理,茲事體大,封相所言若不能讓晚生以為合理,縱然是三位相爺親口證言,魏徵亦不能信。”
封倫面溢怒色:“玄成,我以禮相待,你也勿要欺人太甚,何謂所言合理?”
魏徵起身長施一揖:“魏徵無禮在先,這裡先行謝罪!”
禮畢他也不歸座,便站在廳中侃侃言道:“封相容稟,魏徵度事,常常以己揣人。封秦王於洛陽,削天策府權,對別個管用,對多年領兵在外征伐攻殺的秦王卻是無用的。洛陽乃兩代東都,物厚民豐,王世充據之多年,諸侯不能下。晚生就是想問問,除此之外,封相還向皇上建議了什麼制約之策。”
封倫啞然失笑:“玄成果然英雄了得,好罷,明說了吧!老夫建議皇上授李世勣山東道行臺尚書令,加封魯國公,待太子登基後晉封魯郡王,總領山東軍政全權。”
魏徵點了點頭,隨口又問道:“封相沒打算把齊王趕出長安去?”
一時間封倫感覺自己脊背上的肌肉一陣不受控制的痙攣,他甚至懷疑東宮已然在太極宮裡安插了密探。換了旁人,此刻早已嚇得癱了,封倫畢竟宰輔多年,城府非尋常人等可比,此時只是微笑著瞥了魏徵一眼,說道:“玄成,須知不管怎麼裁抑秦王,在軍事上十個太子二十個齊王加起來都不會是秦王的對手。李世勣雖現下中立,卻絕對是個事故圓滑之人,陛下萬年之後,新君施仁政以待天下,則逆反者天下共誅之,新君若聽信讒言暴虐濫殺,則天下雖大,晝夜翻覆亦非難事……”
魏徵哈哈大笑:“德公不必驚懼,齊王若不出京,武德後天下不寧。這道理凡社稷之臣無不明瞭。如此封相所言魏徵才敢聽信,請恕晚生無禮了……”
至此魏徵躬身告退,臨出大門回頭說了一句:“德公留步,裴相為左,德公為右,我大唐鼎盛之日可期了……”說罷上車絕塵而去,只剩下封倫一個人站在府門內捻鬚沉思。
……
長孫無忌默默地聽完了侯君集的敘述,半晌未發一言,手中拿著一部未讀完的《尚書》閉目沉思。侯君集也不著急,不動聲色地小口喝著盞中的酒,外面天寒地凍大雪紛飛,饒是他多年從軍打熬地好筋骨,幾個時辰下來也有些吃不消。兩盞老酒下肚,半邊身子才暖和過來。長孫無忌揮手命下人撤下壺盞,吩咐道:“沒有我吩咐不要進來,若有客來訪,除房杜二位相公外一概擋駕,就說我受了風寒,正在靜養。”
“君集,天策親軍目下編制如何?隨時可聽呼叫的又有多少?”
“天策親軍衛目下轄驃騎、車騎二府,皆上府編制,兩府共計兵卒兩千四百二十一人,除去病廢司給者其中隨時可聽呼叫者約合兩千人。”侯君集不假思索地答道。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嘆道:“我手上秦王府三府護軍約合三千人馬,殿下親自掌管的玄甲親軍雖驍勇能戰,也不過千人之數。東宮六率近一萬八千,僅在長安內城就有六千之眾,齊王府護軍三千,左右長林共計軍士二千有餘,所差近倍,懸殊過大。即使不將南北衙禁軍計算入內,大王亦無勝算。若不能出洛陽號召天下,一切休提。”
侯君集皺了皺眉頭:“無忌擔心封德彝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