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內,排座二列赳赳羌漢。
皆袒胸『露』腹,披髮刻面。腰纏斑斕雪豹皮裙。胸前一撮茂盛茸『毛』,直染到肚臍。膚糙而淺,『毛』孔粗大,多生『色』斑。與漢人迥異。似與塞人或月氏混種。
體『毛』濃密,自為禦寒。
正當張飛瞪大環眼,環視帳內眾人時,忽聽帳後一聲柔媚羌語。
尋聲看去。只見大帳之後,還設有骨鏈垂簾。
簾後玉影婆娑,似臥有一狐媚女子。
張飛猛然醒悟。
莫非……鍾羌乃是女王!
不愧是古羌。莫不是還身處母系氏族不成。
話說,自無弋爰劍後,羌人已漸步入父系氏族。但傳承已久的母系氏族體系,仍有殘留。尤其在相對閉塞的西羌諸種中,更為普遍。
如光武時,有燒何羌女首領“比銅鉗”,為避盧水胡侵凌,率部遷徙至臨羌縣,乞求漢朝庇護。
據說,比銅鉗其人,聰穎智慧,精於卜算,長命百歲,極具威望。而燒何羌,便出西羌種。
“拜見大豪。”不知是否有意為之。阿素口出漢話,領貴女上前行禮。
“阿素一路辛苦。”簾後女子竟也精通漢話。羌酋互稱“大豪”。
“奉命行事,無所謂苦與不苦。”阿素答道。兩人似早已相識。
“咯咯咯……”簾後女豪笑道:“你父短謀少智,才被宋建蠱『惑』。為區區二百大錢,竟舉兵弄險。薊王虎踞大震關上,睥睨隴右。恨不能將羌人盡數捕進牢營。好一個‘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牢城造好之日,便是羌人命喪之時。”
“不過四年期。薊王金口玉言,何須殺人。”阿素反問。
女豪笑道:“薊王殺人,又何須用刀。阿素且看鮮卑三部、三郡烏桓、西域五十五國。今還有幾人記得自家出身。竟皆以漢民自居。連人家祖宗都盡數滅掉,薊王之刀不利乎?”
“所以,大豪才避世與西傾山中,不於薊王相交。”阿素理解了。
“薊王虎威,避恐不及。”簾後女豪伸了個懶腰,一時春光乍現:“閒話說完,且談正事。左手一排皆我夫,右手一排皆我子。自個挑吧。”
“咕咚!”被一群貴女擠到身後的張飛,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
帳內眾人雖未曾在意,阿素卻聽得真切。知羌族陋俗為漢人所鄙。這便解釋道:“大豪倒是從母親處,‘饒’來了許多種輩。”
張飛這便醒悟,乃是饒妻制使然。
與男羌豪正相反。當代女豪從上一代女豪處,饒來的不是妻、子,而是夫、子。
阿素聞言,卻搖頭一笑:“只可惜。身不由己,無從擇選。”
簾後女豪安慰道:“阿素何出此言。權且放心。在西傾山,無人再與你為難。”
阿素躬身行禮,領一眾和親貴女徐徐退後。
陪坐兩側,正各自挺胸抬頭,展現颯爽英姿的繼夫與續子,一時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
待貴女退出帳外,張飛大步上前:“燕人張翼德,請女豪姐姐,與我去見大哥。”
“……”
王庭上下寂靜無聲,左右落針可聞。
“你是何人?”簾後女豪,試問道。
“張飛。”
“薊王義弟!”女豪大驚。
“正是。”
“護駕”一聲尖叫剛出口,數顆香薰銅球便已呼嘯擲出。
一時濃煙滾滾。
不等繼夫、續子起身。張飛等人早已屏氣凝神,搶先戴上呼吸面罩。
繼夫、續子吸入『迷』煙,接連栽倒。帳外護衛剛剛衝入,亦被嗆翻在地。簾後女豪,雖已開啟座下密道,卻未及逃脫便昏死過去。
張飛大步上前,掀簾而入。不去看白花花的女體,抬腳將地上獸皮踢起,蓋上女豪身。再連人帶皮,捲成一卷扛上肩。伸頭看了眼暗道,這便靈機一動:“來人,下去打探。”
“喏!”便有麾下飛身跳入,須臾又折返:“出口在沼澤外一處帳篷內。”
“妙極。”張飛大喜,又衝戲志才言道:“戲丞速走密道,見機行事。”
“校尉無須擔心,我自有脫身之計。然後事如何,校尉需好生計較。”戲志才言道。
將肩上女豪交給麾下先行帶走,張飛嘿聲一笑:“某已有良策。”
戲志才似已窺破張飛之計:“妙極。”
沼澤霧氣昭昭,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