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與南郡,相隔漢水。南陽三面環山,居中盆地。境內諸水,南匯漢水。漢水北岸,鄧樊二城,乃襄陽門戶,劉表屯有重兵。且漢水南岸,立有襄陽水軍大營。凡南陽屯田守軍,進出漢水,焉能不被劉表所知。
故以蓋海南下,行虛虛實實。再假南陽屯田初成,漕運取食,將南陽精銳,暗度陳倉,運往甄下,雷澤大營。以備伐徐。
且奉甄都之命,漕船往來南陽,只道為擊淮南。劉表豈敢阻攔,又焉能起疑。
襄陽,劉表府。
將徐州使者所呈,陳公臺手書,傳閱一眾心腹。劉表居高下問:“南陽無兵否?”
細觀徐州手書。軍師祭酒禰衡,喟然長嘆:“陳公臺,可稱謀主矣。”
劉表聞絃歌而知雅意:“莫非,漕糧是假,運兵為真。”
“然也。”禰衡亦飽學之士:“見明公屯兵鄧樊二城,領護漢水。故行暗度陳倉之計。亦如陳公臺所言,曹孟德所患,呂布居首。孫子云,‘避實而擊虛’。故順下穎尾為虛,誘呂布先發為真也。”
“果如此乎。”劉表亦不禁長嘆。人言曹孟德,奸狡多疑。此戰,可見一斑。
畢竟,劉表名為甄都之臣。先前,漢中精銳盡出,竊據南陽。劉表可託言,兄弟之盟,不敢阻攔。南陽大郡,後為曹司空所用,劉表雖心氣難平,亦無可奈何。況至今日,曹司空,已坐實權臣,總領甄都朝政。劉景升,身為人臣,外鎮荊州,豈能不告而取,興兵強奪南陽。
若淮南袁術,興兵入寇。而曹司空假漕運之名,盡遣精銳離境。乃至南陽守備空虛,無力馳援。又另當別論。
既為天子鎮南。劉表守土安民,驅逐賊寇,責無旁貸。何況南陽,本就隸屬荊州。荊州牧討賊,捨我其誰。
待光復舊境。劉表自可上表陳情。或言郡縣殘破,或言民人流離。需駐軍,以為權宜。且不說,驅逐賊寇,有功社稷。為民請命,亦合情合理。
天子當體恤。
如此,十萬精兵,屯田初成之地。皆為劉表所得。不出三載,待屯田大成,所獲軍糧,荊州食之不盡。
陳公臺,將計就計。一石三鳥:既解徐州兵禍,又弱甄都地利,再增群雄連橫之勢。此消彼長,曹司空三載之中,難有寸進。待皇上君流十萬裡歸。天下傳檄可定。群雄俯首稱臣,位列季漢重臣。家門榮胡富國,享之不盡。
亦如先言。論“價高者得”。皇上,舍朕其誰。
“明公,何意?”軍師祭酒禰衡求問。
“軍師,依計行事。”劉表如何決斷,不言自明。
“喏。”禰衡領命自去。
不出數日。聞淮南袁術,遣麾下橋蕤、李豐、梁綱、樂就,四將,引偏師,假充糧商,水陸兼行,三軍用命,奇襲南陽。經鴻溝逆入瀙水,立寨中陽山。
“瀙水,出南陽舞陰中陽山。”既此。
四將,出其不意,攻下舞陰。將倉中所存,今季新谷,悉數搬空。而後兵分數路,攻城拔寨,如蝗蟲過境。
試想。南陽本屯兵重地。偏師不過數千之眾,豈有連戰連勝之理。
反常則妖。
莫非……南陽無兵?
唯恐兵亂綿延,荼毒百姓。一水之隔。襄陽荊州治。鎮南將軍,兼領荊州牧劉表,連上數表。言南陽告急,乞興兵平亂。
書奏甄都。少年天子,焉能不驚。
遂專開朝議。不料百官列席,唯缺司空一人。
事急從權。天子先遣太醫令入司空府診治,再問計群臣:“驃騎大將軍。”
“臣在。”張濟聞聲奏對。
“南陽十萬大軍,今何在?”天子言簡意賅。
“稟陛下,遵司空敕命。已入雷澤大營。”張濟據實已告。
“這……”百官交頭接耳,便是殿中曹黨重臣,亦後知後覺。
天子穩住心神,平靜發問:“既討淮南,何故北上。”
“陛下明見。”張濟知無不言:“司空乃行,避實擊虛之計也。”
“避實擊虛……”天子聰叡,果有周成之質:“莫非,避袁而擊呂乎?”
“然也。”張濟心生慨嘆。不愧種出季漢家門。“虎父無犬子”,此之謂也。
“袁術捨近謀遠,逆行兵家大忌。必知南陽無備矣。”天子又問:“司空,避實擊虛之計,又當何為?”
天子雖未明言,曹司空之計,已被袁術識破。然字裡行間,不言自喻。
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