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王涼涼一笑,“責罰?”他挑著嗓子道了句。
說著,面上的笑容陡然消失,眼底深處也驀地卷出凌厲之色,“朕自然會責罰你,但不是這時,待朕去過那漁村親自探查之後,那時,朕再責罰你與羅副將也不遲。但此際,僅為飲酒,你好生作陪。”
蘇晏驀地一怔,愕然抬頭朝平樂王望來,“皇上要親自去那漁村?”
平樂王淡然點頭,“既未親眼所見她的屍首,朕無論如何都不會信她已亡的事實。她那般精明伶俐,她若不想死,閻羅爺都不敢收她。”
蘇晏深吸一口氣,心中嘆息連連,只道是自家帝王竟也有如此執拗魔怔之時,如此對他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壞。
他蘇晏對葉嫤的死心存執拗與不信,那是因為他蘇晏煢煢孑立,並無太多牽掛,可以不顧一切去尋找葉嫤,但自家帝王卻是不同,他乃大昭帝王,一言一行皆牽動著大昭上下的安穩,他如此對葉嫤之死執拗,對他而言,也絕非好事。
只是心中略是有些不贊成,但仍是不敢直白的勸告,僅待沉默一會兒,才極其委婉的道:“皇上,這幾日微臣與下面之人一直在搜尋皇貴妃,便也荒廢了徹查裴楠襄與公子姬宣二人的行蹤。這幾日,江南雖看似風平浪靜,卻也因太過平靜,惹人不安,也不知那裴楠襄與姬宣二人……”
不待蘇晏後話道出,平樂王低啞的出聲打斷,“因著皇城之事,朕將葉嫤支來江南,而今,朕再不可因為旁餘之事而不去尋她。”
蘇晏猶豫著問:“那裴楠襄與姬宣二人……”
“這二人膽敢在這節骨眼上興風,朕便敢即刻收網,徹底將這二人斬殺於大昭境內。倘若此事敗露,惹怒大梁,朕也能披甲上陣,金戈鐵馬踏平其大梁都城。”
仍是不待蘇晏後話說完,平樂王再度出聲。
他嗓音仍無半點的起伏,平靜無波得像是隨口言道的一句話而已,他的臉色也平靜得厲害,然而那雙漆黑的眼中,卻卷滿了森冷與殺伐之氣,似從煉獄中打磨出來的陰邪之色,讓人稍稍觀之一眼,便覺心頭髮虛發涼,總覺得要被他連肉帶骨活吞了一般。
蘇晏心口驀地一緊,破天荒的心生畏懼。
總覺得此際的帝王,越發的沉靜壓抑,森冷無情,似是比最初他認識他時,還要來得心狠手辣,殺伐猙獰。
或許一個人終究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子,而葉嫤,終究未讓自家帝王變得有溫度,亦或是變得良善,而是陰差陽錯的,將他化為了煉獄之中的狠烈之人。
心思至此,蘇晏再不敢提及有關裴楠襄之事。
平樂王也毫無心思多言,也根本不曾動筷用膳,而是一杯一杯的不停飲酒,待一壺酒徹底完畢,他再度差宮奴搬了幾大罈子的酒入得屋來繼續飲。
整個過程,蘇晏靜靜坐在他身旁,一言不發。
平樂王也一聲不吭,滿身煞氣,酒水不停。
直至許久,幾罈子的酒徹底見底,平樂王也終於飲酒,大吐不止,整個人都吐得快要虛脫,而後渾然不顧蘇晏攙扶,跌跌撞撞的走過去斜躺在榻上,雙眼凝著頭頂的房梁,一動不動。
蘇晏深吸幾口氣,無可奈何,待正要硬著頭皮稍稍勸慰兩句,卻是到嘴的話還未說出,便得了平樂王突來的一句‘滾’。
陰烈的嗓音,狠辣無情。
蘇晏驀地一怔,越發心顫。
這是自家帝王,第一次讓他滾。
也不知他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心情太過不好,又或者,他因葉嫤之事而心生煩躁壓抑,整個人的心性也變得暴躁而無情,是以連帶這個‘滾’字,也能陰邪無情的對他蘇晏道出。
不得不說,自家帝王,終究是變了,至少他所有的情緒,他不再如往日那般諱莫如深的收斂,而是會毫無忍耐的爆發。
他眉頭深深的皺起,憂心忡忡,待幾番欲言又止後,終究是踏步出門。
則待夜半三更,平樂王終於酒醒,他開始不顧蘇晏與羅副將委婉勸慰,當即集結鎮守在江南內外的幾萬兵馬,連夜策馬出城。
蘇晏與羅副將只得一路跟隨,馬不停蹄的朝那傳來葉嫤屍首訊息的漁村奔去,這回,蘇晏仍差人強行封鎖帝王領兵前去漁村的訊息,謹慎把控。
只是待平樂王一行人剛策馬出得江南鎮的鎮門,這時,那離鎮不遠的一座閣樓的三樓房間,突然有人輕輕推開了窗。
瞬時,屋中的燈火從窗縫洩了出去,一名滿身精壯的人從窗戶探頭出去掃了掃不遠處那逐漸被鎮子守衛合上的鎮門,僅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