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道出生入死過,是以,蘇晏絕對是極其關心平樂王的人才是。而今平樂王的解藥再度出現閃失,連帶平樂王本人都上心得緊,這蘇晏,又怎會如此泰然自若,平靜之至?
正納悶,蘇晏卻再度抬眸朝她望來,那雙漆黑的眼裡,竟是略微盪出幾許深得讓人難以揣度的起伏來。
他也並未立即回話,僅待沉默半晌,才像是壓住了什麼情緒一般微微而笑,低聲問:“皇貴妃擔憂皇上安危?”
葉嫤眼角一抽。
蘇晏繼續道:“皇上乃人中龍鳳,俊朗風華,氣質不凡,皇貴妃能心繫皇上,與皇上互相關心或恩愛兩合著實是好事。在下往日,還一直擔心皇貴妃會被皇上殺卻,不料皇貴妃並非尋常女子,有能耐自保,也有能耐,拿下帝王心。”
說著,目光終究是極其自然的從葉嫤面上挪開,“只是,皇上行事曆來有分寸,心思深沉,顧明月要與皇上週旋,自然不是皇上的對手。且今日之事,在下若是料得未錯的話,也該是顧明月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畢竟自打顧明月壽宴之後,皇上再未去看望過她,而皇上恩寵皇貴妃之事也是鬧得滿宮皆知,顧明月該是心生了妒意,才有意為之。”
是嗎?
葉嫤心口陡然一沉,所有的思緒再度起伏搖曳,複雜開來。
倘若顧明月當真是在演戲,連蘇晏都猜得透,平樂王又如何猜不透?他方才那般急促的趕回宮去,又可是要將計就計的在顧明月面前做戲,從而繼續謀得顧明月的心安?
且他這兩日一直恩寵於她,甚至在驃騎將軍以及右相面前都毫不避諱的對她親暱,如此舉動,看似溫柔,但又無疑是變相的將她推至了風口浪尖。
越想,思緒越發的幽遠磅礴,心口也鬱積了太多太多的未知與嘈雜,壓制不得。
待得半晌,蘇晏突然道:“皇貴妃無需多想什麼。皇上既能恩寵皇貴妃,便也有本事真正保護好皇貴妃,皇貴妃如今,只需好生待在皇上身邊,陪皇上一道看戲便成。”
葉嫤這才回神過來,滿目幽遠的朝蘇晏望來,淡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君王之寵,又能持續多久呢?這世上每朝每代,都會出驚豔卓絕的寵妃,但那些寵妃又能受寵多久呢?最終,不都是被新人取代,在冷宮中孤獨終老亦或是死於非命?”
蘇晏深吸一口氣,“皇上對皇貴妃,絕非是寵這般簡單。皇上,是真正對皇貴妃心動,是……愛上。”
葉嫤面色驀地發緊,心口層層而跳。
愛嗎?
或許,是吧。
只是帝王之愛,摻雜得太多太多,也無疑會給人一種巨大的壓力。
就如,越寵,便越是在給對方樹敵,越愛,便越是要將對方徹底禁錮在後宮這繁華奢靡的牢籠,逃脫不得。
而這些,終究不是她葉嫤真正想要的。
但也不知為何,若在往日,她定會當即找機會徹底逃離,不讓自己受困於此,可如今,心性一變,那些莫名滋長的感覺在肆意作怪,時至今日,她竟無法說服自己再瀟灑乾脆的轉身離開。
為什麼呢?
她也,愛了嗎?
心思至此,一股透心涼陡然在渾身漫過。
如此炎熱酷暑的天氣,葉嫤竟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蘇晏深眼凝她,忍不住嘆息一聲,再度道:“皇貴妃相信皇上吧。皇上之愛,並非牢籠,他如今為皇貴妃已是改變許多,以後,也仍會為皇貴妃改變。”
葉嫤滿目起伏,思緒再度翻騰,面上稍稍漫出幾許無奈來。
眼見她如此反應,蘇晏眼底深處再度顫了兩顫,心生落寞。
如自家皇上那般人物,終究是極其亮眼甚至強勢的,尋常女子,又有誰能逃脫他的情網,他的溫柔呢?就連這葉嫤,也是不例外的。
突然,他倒是有些羨慕自家皇上了。
雖是經歷了太多痛楚與磨難,但他終究還是比他蘇晏強,比他蘇晏乾脆。他蘇晏終究還是太過的畏首畏尾,便是這麼多年第一次遇上真正欣賞與在意的女子,卻毫無底氣去表明。
若是最初在葉嫤三番兩次求他帶她離開時,他便主動在自家皇上面前開口要她,那麼如今,她心甘情願跟隨著的也該是他蘇晏吧!
往事難追,如今憶來,徒增悵惘。
蘇晏勾唇笑笑,片刻後,才壓下所有的心思,僅抬手將葉嫤面前的茶盞越發朝她推近,轉了話題,“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濃香醇厚,皇貴妃嚐嚐。”
葉嫤按捺心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