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原本不想接的,看了宓月幾眼,收下了盒子。
宓月離開的時候,再經過那堵牆時,站了片刻才上了馬車。
隨著馬車行走,離沁園漸遠了,她胸口的熱意方逐漸消失,她掀開窗紗,看著沁園的方向,有些茫然。
張全將盒子開啟檢查之後,放在托盤上,送到蕭溍面前。
“主子,這是義恩伯府的宓大小姐送來的,據說對骨頭癒合極好。守門的小廝原本是不收的,不過那宓大小姐想是怕被拒絕,哭得兩眼泛紅,只好收下了。”
蕭溍坐在長榻上,夏風將他垂落在額前的長髮飄揚,骨節分明的手指開啟藥盒,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
他垂眸看了一會兒,啪的一聲,將盒子蓋上了。
蕭溍將之放回托盤,懶懶地靠回長榻上,“扔了。”
傅雲儒搖著手上的扇子,笑了起來,“好歹是位姑娘送的,就莫辜負了人家的好意。難得楚國的姑娘膽子大,不知道你的厲害,敢給你送東西,依我看,你不如在這兒娶個妻子回去得了。”
蕭溍已閉上眼睛,彷彿睡著了。
夜深人靜時,眉嫵院內除了偶爾的蛙叫聲,一片安靜。
簷下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著,照得屋裡影子明暗不定。
宓月又夢見那個男人了。
與之前淡淡的影子相比,男人的形象凝實了許多,她看到他頎長挺拔的背影,看到他劍揮如虹的英姿,還看到他含笑地走到她面前,輕輕喚著:“月兒。”
她夢到與他縱馬草原,那一段似清晰似夢幻的恣意人生。
初陽升起,一輪紅日下,他一人一劍,像是破開無數的迷障向她飛來。
柔和的清風中,她揹著他走過一座座山頭,看著日出日落。
劍氣如霜,鞭若青龍,兩人同在朝陽下,迎風而舞。
深陷於夢境,宓月不知睡了多久才醒過來。
睜開眼睛,望著外頭明媚的陽光,宓月的眼睛被光刺得微微發疼,心口也彷彿被什麼刺著了,隱隱地作疼。
迎著那陽光,宓月赤足走下床榻,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便走了出去。
她將掛在牆上的長鞭取了出來,走到庭院前。
循著夢中殘留的鏡影,手中的長鞭驟地飛起,如同驚魚躍出水面,又似飛龍鑽入雲朵。
夢裡,他握著她手,一招一式地教她。
他教過她的種種技巧,似幻似真地出現在腦海中。
如果是幻境,為什麼一切都那樣深刻?
如果是真實,他又是誰?曾經一切是否真實發生過?
宓月長鞭如虹,在陽光下揮舞著。
她想證實。
倘若僅僅是一個虛幻的夢,夢裡所學的鞭法必然是虛假,無法連貫相接。
而如果她根據夢裡的影像,真的將一套精妙的鞭法施展出來,那麼這一切……
鞭影重重,目之所望,鞭之所至。草木在鞭影中如飛花濺起,塵土飛揚,就連堅硬的石板,亦在長鞭掃過之後,應聲而斷。
一套鞭法下來,宓月滿身汗流如水,氣息紊亂。
最後一招收鞭後,手中的長鞭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宓月癱軟地坐在石板上,雙手捂臉低喘著。
魏紫與姚黃站在一邊,面露驚色:小姐什麼時候學會如此精深的鞭法?
好在宓月初初展示時,鞭法有些僵硬凝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第一次練習。慢慢地,宓月的鞭法練得越來越順,最後幾乎化為一片殘影。
兩個丫鬟對宓月驚訝之後就是折服:小姐第一次練就能練到這個功力,可見小姐是個極聰明極厲害的人。
魏紫與姚黃見宓月坐在地上捂著臉,連忙走過去,“您是累了嗎?累了就到屋裡歇著,外面太熱了。”
待看到宓月抬起頭,一副悵惘的神情,兩個丫鬟面面相覷。
一連數日,宓月都昏昏沉沉,神思恍惚。
睡著了,夢裡總是夢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醒了,她拿著鞭子,一遍又一遍地練著,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直到再也沒有夢到那個人,宓月才漸漸地清醒過來。
然而看著手中的長鞭,以及腦海裡深刻的那套鞭法,她又不由地站在庭院中呆呆出神。
天空陰沉沉的,一片烏雲罩在義恩伯府的上空,狂風呼嘯著,預示著暴雨的來臨。
宓月站在窗前,望著變幻的風雲,思緒也隨之飄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