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好了?”
他故作自然的問。
這話剛落,容傾便再度輕笑出聲。
“紗布既是已解,何來又再纏上的可能。你這血泡既是入了本坊主眼,本坊主,自然是要好生多看看,多體貼體貼你。”
說著,他另一隻手指驀的一動,柳襄只見一道銀光閃過眼瞼,待得細緻朝容傾指尖一落,竟見他指尖上竟不知何時多了枚寒光晃晃的銀針。
他心口微微一沉,一道道容傾後續的猜測迅速積滿腦海,卻也僅是片刻,意料之中的,容傾握著銀針,一個一個的將他手背的血泡戳破。
刺痛逐漸而起,雖不曾太過劇烈,但血泡逐一碎裂,鮮血再度溢位。
他眉頭稍稍一皺,心口微緊,下意識挪開了眼,卻待目光剛剛挪開片刻,手背陡然劇痛猙獰,竟令他整個身子陡然顫抖起來。
沉寂壓抑的氣氛裡,他甚至聽到了方才那一閃而過的皮肉撕裂聲,隨即,有大量溫熱的東西,自指頭與指縫如水般潺潺滑落。
手背劇痛,似如斷手般劇痛。
此際便是不轉眸去看,也知發生了什麼,只是本以為自己早已經歷慣了這等體膚的折磨,卻終還是未料,他竟也是有些怕疼的。
“嘖嘖,鮮血如花,血肉如芝,柳襄,你且看看,你如今這手背,可是好看?”
正這時,容傾那漫不經心的嗓音猶如鬼怪般緩緩揚來。
柳襄強行止住顫抖的身子,低聲道:“坊主覺得好看便好看。”
這話一出,容傾則慢悠悠的道:“是嗎?只可惜,如此模樣,本坊主覺得還不夠驚豔呢。你可還記得,本坊主有一條五色的蟲子,那蟲子極是嗜血嗜肉,也喜啃噬人的骨頭,吮人的骨髓,你且莫要著急,待本坊主將那蟲子種在你傷口裡,你這手背,許是你這整個人,許是更驚豔呢。”
柳襄瞳孔驟縮,心口皺顫,一時之間,所有的鎮定終是全數崩塌潰散。
他柳襄不懼傷痛,不懼流血,但獨獨懼容傾的蠱蟲。
大英的蠱蟲,歷來是烈的,且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頹敗感,他畢生之中經歷過一次,便已慘絕人寰,再不想經歷第二次。
“坊主當真要如此對待柳襄?柳襄對坊主效力了這麼多年,一直追隨在坊主身邊,盡心盡力,如今坊主是要因為自己心底的那點懷疑,而對柳襄如此殘忍嗎?坊主,數載在情分,終是抵不過一絲懷疑?柳襄伴了坊主這麼久,終還是在坊主眼裡一文不值?卑賤如螻?”
他抑制不住的緊顫著嗓子問。
卻是這話不問還好,一問,竟勾起了容傾的怒意。僅是眨眼睛,容傾一把扣住了他的喉嚨,將他的脖頸拉近,隨即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陰邪的笑笑,“你本是一文不值,卑賤如螻,難不成還想著飛上高枝當人上之人?本坊主最初救你養你的初衷,便是為了以你為棋,滿我之局。如今倒好,你竟敢違逆背叛本坊主,惹本坊主鬧心。柳襄啊柳襄,這麼多年了,你竟仍是不懂本坊主心性呢,本坊主雖惜才,但也絕情呢。既是你不能自行安分,那本坊主,便逼你安分就是了,本坊主相信,蠱蟲加身,日日噬肉噬骨,那時,你便知何謂真正的棋子之命,也知,何人,才是你真正不可違逆且賴以生存的主子。”
嗓音一落,在柳襄劇烈起伏的目光裡,他驀的鬆開柳襄的脖子,隨即指尖陡然冒了只細小瓷瓶,正要將瓶口對準柳襄那血肉猙獰的手背壓下,卻是正這時,突然,不遠處的殿門驟然被人一腳踢開。
突來的響動令容傾指尖一頓,柳襄瞳孔猛縮,頓時瞅準時機拼力朝後翻滾,則是片刻,身子抵上了一雙腿腳,滾動的姿勢也驟然停歇,而待抬眸一觀,則見身後之人,竟是滿身鳳袍威儀的長公主。
剎那,緊顫的瞳孔頓時酸澀。
這酸澀感來得太過突然,震撼抽心。
從不曾有過一刻,竟會因見到這大旭長公主而心寬慰藉,也從不曾有過哪一刻,竟覺如今這長公主光輝萬里,閃耀溫暖得令他差點落淚。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在強行按捺心緒,嘶啞低聲的喚,“長公主。”
明明是這女人今日反將他一軍,害他在自家坊主面前遭受磨難,卻又不知為何,心底對她竟恨不出來。
或許是她來得太過及時,間接的救了他一命,又或許本身對這大旭長公主就並無強烈的恨意與牴觸,是以即便她如此設計他,他竟也不覺惱怒。
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只覺,心底在發驚發顫,一縷縷釋然與慰藉之感又在層層滋長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