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你想我去和你做個伴的話,就讓這風把門關上。”禱告完就緊緊地盯著門,等著他在冥冥中決斷。
窗子沒關嚴,可以感到有風從床前悠悠地吹過去,但房門始終紋絲不動。大概半個來小時吧,風似乎停了,我也鬆了口氣。
慢慢我就有點明白:我鬧這場危機,恐怕和“自殺情結”沒有太大的關係。我並不是想死,而是有點“怕生”。因為那段時間腦子裡總有一個聲音在頑固地說:四十年,太長了,太長了!
它所說的“四十年”不是已經過去的四十年,而是未來的四十年。這是假定我可以活到八十歲。對我們這個長壽家族來說,這樣的假定並不奢侈;可這樣一來,就意味著我的人生道路剛剛走了一半!
前四十年算是磕磕絆絆走過來了,那麼,還要再這麼磕磕絆絆地走四十年嗎?還要像前四十年那樣去操勞,去打拼,去經歷不得不經歷的一切?過去自認為流行歌手也就唱到三十多歲,那麼,過了四十我還要唱下去嗎?還要唱多久?而不唱歌我又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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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四十歲危機(2)
唉,太長了,太長了,四十年太長了。因為我已經四十歲。
我的這些想法是否有點“無事生非”以至“杞人憂天”?事後說給朋友們聽,大多也表示不可理解,甚至覺得可笑。我只好嘆氣道:你們不懂。
其實我自己也未必真懂。能被我們的意識、語言照亮的,只是生命的一小部分;其它幽昧的、黑暗的部分,只好另外尋求表達的方式,有時是我們搞不太懂,以至完全搞不懂的方式。那被我們稱為“自己”的生命,有它自己相對獨立的意志。
也許它是要透過這種莫名的危機感促使我進行一次自我清算?但為什麼非要選擇在我四十歲這一年,並且是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呢?四十歲…2000年…新千年…新世紀,我不禁要對所有這些鞠躬致敬了。
現在我已經知道,其實並不存在“一切正常”這回事。換一個角度或深一層看,原本“正常”的就變成了“負常”,並且二者可以互相置換:成功可以被置換成對挫敗的恐懼,對愛情的追求可以被置換成對得不到愛的擔憂,責任感可以被轉換成不能履行責任的焦慮,如此等等。這“負常”平時像些分散的鱷魚,潛伏在意識的水面下,充其量冒一冒頭;可一旦它們結成秘密團伙蠢蠢欲動,就會形成一種可怕的壓力。這時“正常”就變成了危機。
然而其時我還沒有,或者說還不願看清這些鱷魚。當我不得不對自己實行緊急動員,試圖走出危機感那令人窒息的陰影時,我所本能訴諸的首先是勇氣,其次是自我勸勉,至於可憐的理性,那要等到危機結束之後。
最能表達勇氣的當然是寫歌。對我來說,這意味著一種立即行動的力量。於是我提筆寫下了《四十歲》。這或許算不上我最重要的作品,卻是我最敝帚自珍的作品,因為它是我第一首、迄今為止也是唯一的一首真正寫給自己的歌:
二000年新的一天
又開創了我四十歲的生涯
雖說身體確實不太利索
可心情他就這麼年輕
有時候病了躺在床上
難免會有些悲傷
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
可掙的錢並不多
身邊的女人走來走去
可我在這世界上走來走去
到現在也沒找到傳說的愛情
更沒人親熱地叫我爹爹
回想起二十年前
獨自一人來到北京
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
一心堅持到現在
雖然有過成功的喜悅
可榮譽和成績總是二八開
因此我流過淚
我憤怒過
才發現自己還不夠成熟
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說我好
都說我是咱們家的頂樑柱
可到了今天四十歲的我
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我也曾考慮換個活法
可除了唱歌我還會做什麼
因為這些年我迷迷糊糊
怎麼養活自己還是個問題
好在香港澳門回到祖國
國際形勢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我也鼓起勇氣面向未來
該怎麼活著就怎麼活著
我不敢說它有多好,但我敢說它足夠真實。它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了當時我的心態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