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董招呼服務員送酒來,一杯接一杯。 從識得明董起,還是頭一次不知節制,好像心中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需要清酒澆滅它。 但酒哪能撲火,只會越澆越烈。 桌上擺滿了清酒壺,服務生燙酒的速度趕不上明董喝酒的速度,夏少遊拍拍他的手背: “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請讓我喝個夠。”明董的舌頭已經大了,說得呼呼嚕嚕,別人聽不明白,夏少遊還是懂其意。 平時跟隨他的兩個保鏢在門外閃了一下,明董指著飛閃而過的腦袋: “你以為他們是保護我的?” 夏少遊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若是一句不慎,恐怕明董的腦袋就要搬家。 這些並非他的貼身保鏢,而是以保護的名義,實則是監視他的人。 分佈在四九城的香港的商社組的人都死了,只有明董一個人安然無恙地歸國,還丟失了在中國擄掠的財寶,雖說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當局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說辭。 確實,明董能活著,全憑夏少遊一時興起,覺得明董並非惡人,還能成為自己奔赴日本的線人。 喻小明識相地走出門外,和兩個監視者攀談起來,明董壓低聲音告訴夏少遊: “你還是早一些走吧。不要再留在名古屋,也不要留在東京。” 這話,有一些份量。 大家有一些交情,但各有各的祖國,各有各的榮耀和使命,兩人永遠不可能肝膽相照,這是悲哀,但也是命運使然。 “好的,我把壽司店處理了,馬上就走。”夏少遊還沒有完成任務,不好回去向藍總探長交差。 明董拍拍他的肩,穿上靴子,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兩個保鏢上來架住他,他努力掙扎了一下,還是被兩人架走了。 喻小明暗暗告訴夏少遊,其中一個保鏢好像聽見了明董提醒夏少遊離開日本的話。 他暗覺不好,馬上挎著刀跟了出去,醉鬼走得比較慢,兩人拖著明董自然減慢了速度。 還沒到明董的寓所,夏少遊已經追到了十米之外,進了寓所,保鏢將明董扔到地上,其中一人踩住明董的大腿,厲聲地審問他: “說,你嘀嘀咕咕給他說了什麼?” 明董疼得臉部扭曲,雙手抱住保鏢的腳,說時遲,那時快,夏少遊已經破窗而入,一刀砍下保鏢的狗頭,另一個保鏢還來不及出聲,刀已經插入他的胸中。 鮮血噴在明董的臉上,夏少遊提著血淋淋的刀,刀尖的血滴到了地上。 醉意朦朧的明董躺在地板上,軟塌塌地說: “來吧,給我一個痛快,我早就不想活了,做了太多的罪孽,早就應該死了。” “你沒有罪,有罪的人是你的祖國的當權者。” 他知道,明董並不積極宣戰,但也不反戰,順應國家的號召進了部隊,視力不好,拿不了槍,只能當文職,也就成了四九城的商人。 他在房裡搜尋了一圈,拿走了值錢的傢什,提著刀看著明董: “保鏢都死了,你不受傷,也不好交代。” 說完,在明董的肩上插了一刀,然後迅速離開了寓所。 “救命啊,救命啊,”他剛拐進巷道,明董的寓所響起了明董微弱的聲音。 半途,他遇見了美枝子。 美枝子挎著一隻籃子,看見夏少遊馬上低下頭,匆匆經過夏少遊的身邊。 夏少遊看著她孱弱的身體,掉頭追上去: “美枝子小姐,太夜了,我送你回去。” 美枝子小姐也不說話,腳步越發快了起來,他邁開大步子跟上美枝子,經過小橋,往另外一條岔路再走五百米,就到了美枝子的家。 戰後的日本普通民眾並不富裕,獨自居住的美枝子白天在外打零工,晚上回到破舊的寓所過活。 一陣嬉笑而來,美枝子慌忙從門後拾起胳膊粗的棍子,雙手舉起來,對著籬笆門。 很快,醉鬼到了籬笆門,浪笑著: “美枝子小姐,長夜漫漫,我來陪你吧。” “你滾開,再不滾開,我就用島倉家的刀法殺死你。”美枝子對著籬笆兇狠地叫罵。 醉鬼哈哈笑著: “你哥哥都死了,還有誰能保護你?只有我不嫌棄你。” 話音剛落,夏少遊一腳踹中醉鬼的腹部,醉鬼捂著肚子,哇哇地吐了。 連酒帶飯,臭氣熏天。 夏少遊捂住嘴鼻,拉起美枝子就走。 美枝子一路想拽回自己的手腕,夏少遊硬聲硬氣地說: “誰都知道你哥哥死了,沒人保護你了,那裡不安全,還是跟我去壽司店。” “我不去。”美枝子倔強地說: “你不是我哥哥的朋友。” “是,我不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很討厭他,因為他說他煮了中國人。” “他胡說八道,他就是吹牛,他連雞都不敢殺,他怎麼可能吃人肉。”美枝子甩開他的手,開始嚶嚶哭泣。 他開始告訴美枝子,在中國騰衝的博物館有煮人的鐵桶,把活人綁了塞在鐵桶裡,然後煮熟吃人肉。 美枝子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點點頭: “你們在中國土地上的罪孽,以前,現在,包括以後,都不敢認。” “政府說,我們是去幫助你們,大家一起創造共榮,是你們一小撮壞份子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