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已無還手之力，夏少遊不屑再和他計較，扛上米袋，牽著花兒，大頭皮鞋踩在屠夫的手背上。 屠夫哇哇亂叫，怎麼抽也抽不出來，夏少遊的整副身體的重量落在屠夫手背上，屠夫眼一翻，暈了過去，夏少遊一使勁，疼得又醒了過來。 夏少遊和花兒慢慢走遠，屠夫抱著爛皮的手背，抱著手衝著夏少遊的背影： “挨千刀的，哪裡滾出來的王八犢子，詛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回到院子，花兒高興地告訴老奶奶，少遊哥哥打了壞屠夫。 老奶奶詳詳細細問了經過，才說，那個該死的屠夫就是小癟三的爛友，曾經出五個銀元買花兒，還是老奶奶以死相逼，小癟三才未得逞。 “罪孽呀，他不回來還好。”老奶奶提起孫子，氣不打一處來。 花兒口無遮攔地道： “奶奶，爛屠夫說哥哥把我許給一個瘸子。” 老太太手中的鐵勺重重地敲一下鍋沿： “混賬王八蛋，瘸子哪是可以託付終生的人，他死在外面算了，我才不稀罕他回來。” 老奶奶麻利地煎著肉，熬出的肥油細心地舀在一個土碗裡，乾乾的肉片還冒著油氣。 上菜了，花兒站起來，用筷子在碗裡東翻翻，西翻翻，把個碗兒翻了個底朝天。 老奶奶嗔她一句： “有客人在，花兒，不要翻了。” 花兒翻到一片又大又肥的肉，放在夏少遊的碗裡，咬著筷子頭，看著夏少遊樂滋滋地說： “少遊哥哥吃肉肉，油油的，好下飯，香得很。” 夏少遊的心裡湧出一種莫名的感動，咬了一口肉，花兒伸過頭問： “好不好吃？” “嗯，好吃，”夏少遊不停地點頭： “真好吃，花兒也吃。” 娃兒一直衝著碗兒吼，花兒把肉片掐成沫，一點一點地喂小娃兒。 小娃兒搖頭晃腦地吃著肉下飯，高興得直拍掌，一不小心就咬到花兒的手指頭。 傻乎乎的花兒將夏少遊看成了神，夏少遊的一舉一動都讓她傾慕歡喜。 天黑透了，吃完飯，疲倦的花兒哄著娃兒睡覺。 兩人在炕上摟在一起睡著了，夏少遊從懷裡摸出花頭繩放在花兒的枕邊。 老奶奶送夏少游到院門口，欲言又止。 夏少游回頭說： “奶奶，晚上冷，您回屋吧。” “我想說呀，我孫子不成器，從來沒交一個好人。”老奶奶有些不安地說： “所以，我不敢相信，你會是他的朋友。” “一面之緣而已，”夏少遊並不欺瞞，“我老闆派我來送東西，他既然沒回來，我也就順手幫幫忙。” 老奶奶點點頭： “這就說得過去了，我有自知之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狗跟狗，貓跟貓，老鼠和耗子交，你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夏少遊心中慚愧，不知如何作答，畢竟，是自己殺了她的孫子。 老太太還是有自知之明： “我一個老太婆，耳不聰，眼不明，孫子是個不成器的狗東西，花兒不是我的親孫女，好歹也是清白人家。” 怪不得，小癟三生得獐頭鼠目，花兒卻五官精緻。 “花兒的爸爸是我奶大的，抗日戰死沙場，太太拿到撫卹金賣掉房產跟著男人跑了，丟下一個傻姑娘跟我過活。” 抗日將士。 夏少遊肅然起敬。 老太太揩著眼淚： “不該呀，都說好人有好報，替我們打小鬼子，留下孩子沒人管死活。” “奶奶，我會照顧你們。”夏少遊義無反顧地說。 “我就想拜託你，萬一我這把老骨頭哪天撐不過去了，你能不能收留花兒兩崽兒？” 夏少遊看著期盼的老奶奶： “奶奶，您放心，替他人抱薪者，不可凍死風雪中，新中國才成立，還管不過這麼多事，但是照顧抗日遺孤義不容辭。” 一路上，寒風凜冽。 他開著車，心裡盤算，美美已經叨擾婁家了，不可能再讓婁家照顧花兒和崽崽，老太太已是風燭殘年，說不定哪天就伸腿。 但是，照顧花兒和崽崽，並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一種強烈的責任。 正如自己落在哈爾濱，義父不畏風險，將自己帶回四九城，此時此刻，他才覺得和義父的心靈更進了一步。 他看看天，若義父真的成了天空的一顆星星，一定隨時隨地都在關注自己。 義父也就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有多想替他復仇雪恨。 他還不清楚，此時的婁家，已經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婁半城報了公安，公安帶著狼狗在婁家花園後的密林裡找到了小癟三的屍體。 屍體就擺在婁家院子外面的空曠地，身上搭著白布。 附近十米之外都有一股濃烈的腐臭味，夏少遊還未停下車，已看到大陣仗，已猜到八九分。 婁半城下定決心和自己翻臉了。 都說人心隔肚皮，自己利用婁半城查出蒼鷹，婁半城利用自己剷除不利於他的人。 在自己打算動手的剎那，就已經驚動婁半城了。 薑還是老的辣。 他停好車，氣定神閒地下車，徑直經過停屍處，公安叫住他： “你，夏少遊，跟我們回公安局配合調查。” 夏少遊淡定地問，“調查什麼？” “婁家花園後面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