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代的許耀,一直喜歡著比自己大好多的許嵐,喜歡在她面前裝深沉,吟幾首毛大大的詩詞,一臉詩人般的憂鬱和滄桑,其實眼角餘光在偷看她的反應,渴望從她臉上看到崇拜、欣賞什麼的。
他假裝自己是大人,學著姐姐叫她小嵐,就是想忽略雙方年齡的差距,想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
我渴望逢著一個丁香般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她獨立撐著油紙傘,彷徨在寂寥的雨巷
許耀腦海裡浮現戴望舒的這首詩。
許嵐就是他渴望著的姑娘,丁香般的姑娘。
可正如詩中的丁香姑娘,她漸行漸遠,最後只剩下一個背影。
許嵐走的那天,許耀站在許家鎮外,目送她們一家人坐三輪車去縣城,突然很想抽菸。
此後經年,沒有相遇,沒有聯絡,再相見時,當初的丁香姑娘,已經嫁為人婦
許耀蹲在姐姐的墳前,抽著一根又一根的煙,說著自己的往事,臉上沒有表情,沒有唏噓,沒有感慨,只有遺憾,深深的遺憾。
秦澤心說,尼瑪,原來你對我媽愛的這麼深沉啊。
我媽是丁香,那我和我姐是什麼。
我姐是玫瑰,我是狗尾巴草?
舅舅聽著有人覬覦他姐姐,還一臉淡定,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舅舅心真大,如果有人敢覬覦我姐姐,我一定讓他知道洪荒之力四個字怎麼寫。
“那後來呢?”秦澤問。
“後來就是我姐她在表姑家門口跪了一宿,硬生生把剩下的錢給湊齊了。當也大病了一場,我呢,也如願以償的上了學。隨著我的成績越來越好,考上了高中,學費更貴了,我姐尋思著繼續種地就供不起我讀書了。她帶著我離開許家鎮,到縣城打工,掃地、洗碗、洗衣服,做苦力,什麼活兒她都幹。直到我高三那年,她突然就懷孕了,有了你。”
這莫名其妙的,我就出來了?
秦澤追問道:“她接觸過什麼人,遇到過什麼事?”
許耀苦笑道:“我哪知道,我就知道死讀書,她也只希望我死讀書。這麼多年,她沒嫁人,甚至沒處過物件。種地養我,打工養我,她一直在為我付出,一直渴望我成材。你說這樣的人,怎麼就突然懷孕了呢。”
“說仔細點。”秦澤皺眉。
他心裡有很多疑問,一個女人從戀愛到生子,不可能毫無徵兆,除非是受了強暴。
那樣的話,許阿姨沒有隱瞞的必要,哪怕年代問題,羞於出口,但至少不會對唯一的弟弟隱瞞。
此外,為什麼我會被送人。
好吧,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私生子送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爺子的日記本里寫過,媽媽為了生“我”,逃回許家鎮躲避計生辦的毒手。
那個“我”哪裡去了?
不需要懷疑“我”的真實性,他必然是存在的,不然老爺子不會記在日記裡。
許耀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所表現出來的自責、悔恨、愧疚,遠遠超過一個舅舅該有的情緒。
他哪是我舅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我老子。
這一點根本解釋不清,就算許耀和許阿姨相依為命,感情深厚,他最多是憎惡那個男人,或許還會恨屋及屋的憎惡我。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媽媽為什麼阻止他看我,僅僅是不願意安靜的生活被打擾?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個有思想有理性的成年人,不會輕易因為這種事崩潰。
說不定還高興的牽著姐姐的手走進民政局呢。
有太多的事,許耀還沒說。
許耀點上一根菸,望向姐姐的墓碑:“其實,我心裡有點數,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總覺得我應該是見過那個男人的,那是九十年代的事了。”
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