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揚喊道,他能接受“或許會死”,卻不願意主動送死。
馬跑得快,雲層降落得更快,黑雲真的要壓到城池。
眼看已經逃不出雲層覆蓋的範圍,胡桂揚又一次勒馬停住,何五瘋子與小草跑過頭,調轉方向回來。
胡桂揚看向鄖陽城,“我不跑了,想看看這最後的景象。”
何五瘋子勒馬原地轉了一圈,“反正沒剩多少時間,我去找三姐,或許能找到呢。”
“祝你順利。”
何五瘋子點下頭,向小龜島的方向馳去,打算從那裡開始,挨個丹穴尋找,雖然連第一處丹穴可能都來不及趕到,他卻不著急,也不後悔,驅馬正常前進。
“你有要去的地方嗎?”胡桂揚問。
小草搖頭,莫名其妙地露出微笑,雲層在下降過程中大塊撕裂,小草的微笑恰如那些透過來的陽光,驅走四周的黑暗。
“抱歉,我辦法治好天機丸的隱患,也沒辦法帶你逃離危險,本來有機會的,但我做出愚蠢的決定。”
小草無所謂地嗯了一聲,兩隻眼睛越來越明亮,盯著胡桂揚,似有千言萬語,卻遲遲不肯開口。
“你有話要說?”
小草還是不開口,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裹,猶豫著遞過來。
胡桂揚欠身接在手中,沒開啟就知道里面是什麼,“金簪?”
“你替我儲存。”
“你又不欠我人情……好,我儲存。”胡桂揚笑了一下,此時此刻,想做什麼才重要,原因純屬多餘。
他想看著天機船飛昇,“拋開一切,天機船真是奇蹟,做夢都想不到的東西,比鬼神傳說還要奇妙,可它卻不承認自己是神。”
“它不承認。”小草的目光只停留在胡桂揚身上,心情愉悅,還有點緊張,她想這就是死到臨頭的感覺吧,仔細咂摸,又覺得不像,乾脆不去尋思。
“聞不華說真正的僬僥人可能非常弱小,聞家人自己就是受騙者,他們的話不可信,這句話卻可能是正確的——你知道我想到什麼?天機船就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機匣,弱者也能操縱它。”
“嗯,挺像。”小草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
胡桂揚舉起右臂,迎接墜落的雲,四周又變黑了,他更覺興奮,大聲道:“別人在沉睡中毀滅,只有咱們親眼目睹毀滅!”
“胡大哥……”小草終於想要說點什麼,卻被巨大的轟響所掩沒。
厚厚的雲層砸下來,將大量的灰塵、水汽潑到地面。
這可不是胡桂揚預料的壯麗場景,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灰塵湧進嘴裡嗆得他咳嗽不止,馬匹受驚,撒腿就跑,胡桂揚強行勒韁,反而被掀翻在地。
“小草……咳咳……小草……”胡桂揚大聲叫喊,吞進更多灰塵,可是聽不到回應,也摸不到人。
連喊十幾聲之後,胡桂揚放棄了,無奈地笑了一聲,坐在地上,慢慢躺下,用手蓋住鼻孔,雙唇緊閉,不想再吸塵土。
幾乎一整天沒有陽光照射下來,雲層又帶來大量水汽,胡桂揚突然覺得有點冷,沒管住自己的嘴,喃喃道:“天機船是要凍死我嗎?真是令人失望。”
胡桂揚以為最後一刻會更加暴烈,也更加壯觀,而不是灰頭土臉地被凍死在荒郊野外。
他閉上眼睛,居然有些睏倦,過了一會,他又睜開眼睛,坐起來,雙手在地上摸了幾下,終於確定地面不再顫動。
胡桂揚站起身,一邊走一邊揮舞雙臂,試圖撥開籠罩在身邊的黑暗。
眼前突然一亮,胡桂揚走了出來,恰好面對鄖陽城。
遠遠看去,城池依舊,空中、地上散佈著一團團雲霧,正在快速消散,陽光趁機收復失地,胡桂揚轉身看去,剛剛還是一團黑暗,如今只剩薄薄一片,塵土歸地、水汽上升,不久之後,一切即將恢復正常。
胡桂揚鼓足勇氣向上望去,隱藏多時的天空終於露面,像是姍姍來遲的救援者,帶來足夠的水,火災卻已結束,大家只關心受損情況,而不是水多水少。
小草不見蹤影,馬也沒了,胡桂揚孤身一人,邁步向鄖陽城走去。
離城還有數里,雲霧消失殆盡,日落西山,揮灑的陽光卻好像比正午還要明亮,胡桂揚看到有人從城門裡跑出來,一個個驚慌失措,嘴裡哇哇大叫。
那是活人。
胡桂揚先是高興,隨後竟然感到失望,“原來是我誤解了,天機船或許沒那麼殘忍,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添亂。”
“不是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