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揚越走越熱,到了城外,將衣領解開,才稍微覺得涼快些。街上的行人還都裹著棉衣,對這名怪人側目而視。
太子在城外閹丐手中,可是閹丐在哪?
胡桂揚站在街上想了一會,跳上附近一輛等活兒的騾車,“去廣興鋪。”
“好咧,客官坐穩。”車伕甩鞭,趕車前往烏鵲衚衕。
靠在車上,胡桂揚從懷裡拿出兩枚玉佩,一枚是梅郎中留下的,一切正常,通體雪白,原有的一點紅暈也已消失無蹤,另一枚來自宮裡,皇帝看過又交回來,昨晚還是白玉,此時又變成紅丹,比從前更紅,像是剛剛從火裡取出的木炭。
就是它散發熱量,令胡桂揚不得不解衣納涼。
“宮裡的東西就是與眾不同。”胡桂揚喃喃道,皇帝透過公主將玉佩悄悄送給他,其中必有原因,可他卻想不明白,“幹嘛不將話說清楚呢?異人的心思太古怪。”
胡桂揚回憶自己短暫的異人生涯,努力揣摩皇帝的想法。
沒等他想出所以然,車停了,車伕笑呵呵地轉到後面,“廣興鋪到了,請客官賞錢。”
“多少?”
“隨客官賞,一兩銀子我不嫌多,十文也不嫌少,給多給少都是爺,您省力,我養家,您高興,我也樂呵,今後再坐我的車。”
“你是李刑天的徒弟?”
車伕一愣,笑道:“客官愛開玩笑。”
胡桂揚伸手入懷,發現身上分文皆無,只有兩枚玉佩和幾件雜物。
“客官仔細找找,邊邊角角都摸一遍,一看您就是城裡的財主,衣服縫裡藏著銀,腳板底下踩著金,既來花花世界尋開心,珍珠瑪瑙總該帶幾件,我知道當鋪在哪……”
胡桂揚確認自己沒帶錢,“你等一會,我找人付車錢。”
“小本生意,我可等不了,客官……”車伕眼一花,“客官”已經沒影。
胡桂揚沒覺得自己動作快,推門闖進廣興鋪,大聲道:“牛掌櫃!”
店裡沒人,胡桂揚連喊幾聲,牛掌櫃才從後面進來,一臉的不情願,稍一拱手,“胡校尉何事光臨小店?”
“借我十文錢,多幾文最好。”
牛掌櫃滿心戒備,做好了種種準備,唯獨沒料到對方會借錢,略一回憶,自己與這名錦衣校尉似乎沒什麼交情,“十文?”
“外面有輛車,等我付車錢,今天出門走得急,幾千兩銀子都落在家裡了。”
牛掌櫃忍不住嘿了一聲,可還是走進櫃檯後面,拿出錢匣,用鑰匙開啟,捻出一摞銅錢放在桌上,“一共十文,胡校尉數好。”
“我讓車伕等在外面,是不是應該多給一些?”
牛掌櫃又拿出十文。
“車伕嘴甜……”
牛掌櫃不願意了,“做生意的誰不嘴甜?胡校尉在哪上的車?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他敢多要,我去與他理論。”
胡桂揚伸手抓起兩摞銅錢,笑道:“不愧是一鋪掌櫃,懂行情、會講價,一錘定音——咦,我這是怎麼了?不會正常說話了。”
胡桂揚匆匆走出鋪子,將二十文錢往車伕手裡一放,轉身就走,生怕多聽一句。
“客官好大脾氣……”車伕點數銅錢,樂顛顛地趕車離開。
鋪子裡,牛掌櫃收起錢匣,看到胡桂揚又進來,眉頭不由得一皺,“胡校尉還有事?”
“借錢得寫借據。”
“不過二十文錢而已,就當是送給胡校尉的禮物。”
“不會有人說我敲詐勒索吧?錦衣衛的名聲本來就一般,別毀在我手裡。”
“二十文!”牛掌櫃忍住怒火,擠出笑容,“朝廷上下若是都像胡校尉這麼清廉就好了,行,我寫張字據。”
櫃檯裡什麼都有,牛掌櫃拿出筆紙,準備寫張借據。
“呃,既然要寫借據……”
“是你讓我寫的!”牛掌櫃又露出怒容。
胡桂揚不為所動,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有借據,就多給我幾兩銀子吧,身無分文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我又不知道要在城外待多久,總不能每次都來廣興鋪借錢。”
牛掌櫃沉默一會,臉上又擠出笑容,“胡校尉想要多少?”
“這樣吧,給我四貫銅錢,借據上寫五貫,多出來的就當是利息。”
牛掌櫃又沉默一會,雖然手上過錢無數,他卻從未改變節儉本色,有宮中太監做靠山,廣興鋪也從未遭受過勒索,因此他對拿錢給外人極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