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說是不想看到閒人,還是留下一些,胡桂揚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何三塵沒現身,就沒他什麼事,他乾脆找間空房,上炕和衣而睡。
被吵醒時已是傍晚,胡桂揚出屋檢視,原來是又到了一批錦衣衛,聽他們的話,廠公尚銘正在路上,半夜能到。
為了找回神玉,東廠不遺餘力,要趁汪直出京監軍的機會,重新確立本廠的優勢。
胡桂揚找些冷食下肚,左右無事,就在莊子裡閒逛,半圈還沒走完,就被石桂大叫住,“去前面草廳,梁鎮撫找你。”
草廳四面露風,梁秀為顯示自己與士卒同苦,選擇此處當作中軍帳。
一名軍官正向他回話,請求暫停搜山,“前前後後已有千人進山,從午時至今,粒米未進,是不是可以……”
梁秀臉色一沉,“你看見我吃東西了?”
軍官一怔,忙道:“沒有,大人一直坐鎮指揮,只是……”
“你見到我手下的人吃東西了?”
軍官更加惶恐,搖頭連說“沒有”。
胡桂揚就在這時候進來,插口道:“我吃過兩個饅頭和幾條鹹菜,沒人告訴我不能吃啊?”
軍官尷尬,只能裝作沒聽見,梁秀臉色一紅,想要辯解,又覺得有失官威,只得也裝作沒聽見,厲聲道:“傳令下去,繼續搜山,抓到人之後,全軍有賞,抓不到人,全軍受罰。”
軍官領命離去,胡桂揚拱手笑道:“哎呦,不小心說錯話了,可是真沒人告訴我……”
“站到一邊去。”梁秀冷冷地說。
胡桂揚站到左預身邊,衝他笑笑,小聲道:“你吃過沒?”
左預不理他。
胡桂揚又道:“你會不會湊巧從靈濟宮要來解藥並且帶在身上?”
左預像木頭一樣立在那裡,對身邊的人無知無覺。
胡桂揚只得閉嘴,他被叫來其實沒什麼事,只是要站在鎮撫大人的視線範圍內。
山裡不停有人送來訊息,大都沒有實質內容,無非是搜到何處,梁秀連山勢都沒見過,自然聽不明白“何處”是哪裡,每次的回答都是催迫,偶爾也有交鋒的訊息,證明陳遜就在山中,並未逃遁。
將近三更天,兩名錦衣校尉飛馳進莊,通報說廠公尚銘即將趕到。
梁秀立刻整頓衣裳,帶領眾人出莊相迎。
尚銘帶來的隊伍更加龐大,光是錦衣校尉就有上百人,京衛官兵數倍於此,馬蹄聲遠遠傳來,頗具聲勢。
梁秀一見到廠公,立刻跪在路邊,手下也都紛紛跪下,只剩下胡桂揚鶴立雞群,稍稍後退幾步,不與眾人為伍。
“抓到人了?”尚銘坐在馬上問道,望向遠處山中的點點火光。
“快了,我……”梁秀準備好一肚子話,打算給自己小小地請一功,剛說出幾個字就被打斷。
“你一直待在莊裡?”尚銘問。
“是,下官在此指揮搜山,等候廠公到來。”
“派你出京不是為了等我,是讓你帶隊抓人,人犯在山裡,距此七八里,你卻在後方享清福嗎?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梁秀滿臉通紅,“是是,下官一時貪圖享受,令廠公失望,我立刻去山裡,官兵在哪我在哪,不找出陳遜,絕不回來見廠公。”
梁秀起身,倉皇找馬,要去山裡親自搜人。
校尉們全都跟上,胡桂揚也不能例外,看著梁秀受氣不敢反駁的樣子,不由得有點同情這位上司,甚至理解他為何要勾引尚銘的假妻。
上千名士兵與百姓已將道路踩平,梁秀帶人騎馬趕往山中,心中惱恨,不敢宣之於口,只能嚴厲地催促手下。
胡桂揚不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人,卻是第一個喊出來的人,“山裡是著火了嗎?”
近千人搜山,火把星星點點,可是有一片卻連在一起,而且在迅速擴大。
梁秀大驚,“是誰放火?”
沒人能回答,梁秀揚鞭打馬,跑得更快一些,沒多久迎上一隊後撤的官兵。
“我是南司鎮撫梁秀,山上是誰放火?”
官兵停下,一人上前道:“回大人,是人犯放火。”
梁秀怒道:“胡說八道,火勢明明是在火把中間,難道陳遜跑到官兵中間放火?”
“呃,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梁秀舉鞭子打過去,那名士兵閃身躲過,跑進人群,“再不跑,全得燒死!”
官兵一鬨而散,數十名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