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而是用果皮來餵牛。在他們周圍,天地變幻多端,這樣的變幻怎能休止呢?春天,他們會感到生命活力的衝動,其浪潮一往直前,年年拋撒出生命的種子,落地生根。留下年輕的生命。他們知道天地的交融:大地把陽光收進自己的五臟六腑中,吸飽雨露,又在秋風裡變得*無餘,連鳥獸都無處藏身。① 他們的相互關係就是這樣的:撫摸著待墾土地的脈搏,精細地把土地犁得又松又軟,踩上去就會感到像有某種慾望在牽動你。而收割莊稼時,土地已變得堅實硬朗了。田野裡綠油油的麥浪翻滾,像一匹綢緞在莊戶人腳下波光盪漾。他們捧起奶牛的乳房擠奶,鼓脹的*衝撞著人們的手掌,牛乳上血管的脈搏衝撞著人手的脈搏。他們跨上馬背,雙腿夾起生命;他們套上馬車,雙手勒住韁繩,隨心所欲地指使這咆哮的傢伙。
秋天,鵪鵓呼地飛起,鳥群浪花般地飛掠過休閒的土地,烏鴉出現在水霧瀰漫的灰濛濛的天空,“呱呱”叫著入冬。這時男人們坐在屋裡的火爐邊,女人們裡裡外外不慌不忙地張羅著。這些男人的肢體曾被牛群、土地、樹木和天空佔據,這會兒往火爐邊上一坐,頭腦都變遲鈍了。過去生氣勃勃的日子裡所積累下的一切使血液都流得慢悠悠的。
女人們則不同,雖然這種血液交融也使她們沉迷——她們想的也是哺乳的牛群和歡跑著的母雞和小鵝(當你給它們的食槽裡添食的時候,它們會在你手掌下活蹦亂跳起來),可她們的目光卻離開這熱乎乎的、盲目的農家樂去看遠處的有聲世界了。她們意識到了那個世界的嘴巴和頭腦,在說話,在表達著什麼。她們聽到遠方的聲音,於是她們便伸直了耳朵去諦聽。
對男人們來說,只要土地呼吸著,等待他們去耕耘,風把灌了漿的穀物吹乾,田地裡穀穗隨風搖曳,這就夠了;只要他們給母牛接生,從糧倉裡搜出一隻只老鼠,或者一拳頭脆生生地砸斷一隻野兔的脊樑骨,他們就感到心滿意足了。在這個家族裡,溫暖、繁衍、痛苦和死亡太多了,他們對此有切膚之感;他們與土地、天空、野獸和青青的樹木之間有那麼深的交情;他們的日子過得既紅火又沉重。他們的感到滿足後,總是面對著血性的天地。他們凝視著太陽,這傳宗接代的源泉,凝視著,不能自已。 。。
湯姆·布朗溫娶了一個波蘭女人(2)
但女人想的則是另外一種生活。跟這種血液交融沒有關係。她的房子遠離村舍和田地,面向大路,向著有一座教堂和莊園的村子,向著遠處的一個世界。她佇立眺望那個有城市和政權的世界,那裡,人們有發揮才能的機會。那兒對她來說是很有魔力的,在那兒,神秘的東西都揭開了謎底,人們的慾望得到滿足。她遙想著那樣一個地方。在那裡男人們有創造力並統治一切,不在乎什麼血液交融,而是走出去發現遠方的事物,以此來擴大視野和自由活動的範圍。可是布朗溫家的男人們就知道朝家裡看,惦著天地萬物豐富的生命,這股子生命盲目地流入他們的血管中。
她必然要在屋前遙望大千世界里人們的活動,而她的丈夫則回頭注視著天空、收成、牲畜和土地。她睜大眼睛盯著男人們奮鬥著衝向外部世界去獲得知識,伸直耳朵去諦聽這些人獲勝時發出的言論。她最大的慾望就寄託在這場鬥爭上——她聽說在那麼遙遠、那不可名狀的世界邊緣,鬥爭在展開著。她想得到知識,也想成為一名鬥士。
在離這兒不遠的考塞西村,有這樣一位牧師,他操著一口與眾不同、魔力十足的語言,其風度也算文雅,與眾不同。這兩樣東西她都能領會,但永遠也做不到。牧師在她的男親屬們的生活圈子以外活動著。她還不瞭解自己的那些男親戚們嘛!那是些精神飽滿、體格健壯、專橫十足的人,但他們閒適,依賴土地,缺少外表上的應酬能力,活動範圍太窄了。與她丈夫相比,這位牧師顯得黑乾瘦小,可他精明,會做人。相比之下,布朗溫雖然敦厚和藹,卻顯得呆板,鄉土氣。她瞭解自己的丈夫;可這位牧師的氣質卻是她遠不能看透的。正像布朗溫能降服牛群一樣,牧師能降服她丈夫布朗溫。牧師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使他超出了芸芸眾生,就像人能超出動物一樣?她渴望瞭解這一點,她極力想要做一個牧師那樣更為高尚的人,即使自己做不到,也要讓自己的孩子們做到。一個比牛矮小、羸弱的人卻比牛更強壯,是什麼能使他強壯起來的?不是金錢,也不是權力和地位,牧師怎麼會有降服湯姆·布朗溫的那把力氣?!可是一旦剝去他們的外衣,把他們都棄之於荒島,牧師竟會是主宰,他的靈魂主宰另一個人的靈魂。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呀?她認定這是個有沒有知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