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走到隊伍前頭,問那機槍手:
“如何把重機槍扛過來的?”
中國兵”叭”的一個立正,大聲回答:”武器是我們白勺生命。人在武器在。”
“頂好!頂好!”
艾爾文聽完,豎起大拇指。他明白了個道理:武器是中國士兵的生命,你要繳他的槍,能答應嗎?
孫立人領著艾爾文參觀營房。帳篷裡,軍毯疊得方磚似的,有稜有角,廚房井井有條,連廁所也打掃得千乾淨淨,還墊了一層細細的白沙。在操場上,孫立人特意安排了軍事表演。步槍射擊,百步穿楊;白刃格鬥,龍騰虎躍;尤其是徒手擒拿,撲朔迷離,眼花繚亂。
艾爾文看了一路,讚不絕口。他也是從英國皇家陸軍學院畢業的。《步兵操典》、《營地管理條例》,他背得滾瓜爛熟。要照著去做,平時可以,打了勝仗時也行。而大敗之餘,也能章法嚴明,方寸不亂,太難了。艾爾文問自己:他們能叫敗兵嗎?
不!這是真正的鐵軍!
艾爾文走了。第二天,英軍開著汽車,把大米、白麵、蔬菜、牛肉、罐頭、香菸、茶葉送來了。並且,按著中國官兵人數,代發兩個月的薪餉。
中國官兵的衣袋裡,有了印度盧比沙沙沙的誘人響聲。
始終注視著緬甸戰場的羅斯福總統,看到在這場敗仗中,也有某些出類拔萃的人物,當新38師進入印度不久,他給孫立人打來一封電報,以示祝賀,全文如下:
中國孫立人中將,於1942年緬甸戰役,在艱苦環境中,建立輝煌戰績,仁安羌一役,孫將軍以英明之指揮,擊退強敵,解救被圍之英軍,使免被殲滅。後復掩護盟軍撤退,於萬分困難中,從容殿後,轉戰數月而達印度,仍軍容整肅,銳氣不減,實是難能可貴。
其智勇雙全,膽識過人,足為盟軍之楷模。
讀著羅斯福溢美的電報,聽著胸前一串串勳章“叮叮啷啷”的響聲,看著身前身後這支剛吃了敗仗的隊伍,回想起緬甸戰場的悲壯歷程,孫立人心中無比悲哀:
我算什麼英雄啊!
野人山好像沒有盡頭。
每天早上醒來,杜聿明都在擔架橫槓刻下一道刀痕。數起來,已經刻了56道。山中無甲子,屈指一算,該是7月中旬。
自從在大洛得了迴歸熱,杜聿明的體力一直沒有恢復。無醫無藥,沒有死掉,就算命大了。
林中死了多少人,還剩下多少人?誰也說不清。一路上,屍體橫陳,白骨成堆。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士兵怨聲載道,杜聿明只好充耳不聞。他心裡難受極了。
作為一名將軍,他並不過分吝惜士兵的鮮血。
笑臥沙場,轟轟烈烈地去死,這是軍人的光榮。可是,現在這種死法,士兵們像一排排枯樹,無聲地倒下,腐爛,連掙扎一下都沒有。
這是為將的罪過呀!
杜聿明不知道野人山已經吞噬了多少官兵。可是,他清楚地記得,光為他抬擔架,就死了5個人。其中特務連那個壯得像根鐵柱似的常連長,就因為染上回歸熱致死。病毒很可能是杜聿明傳染給他的。
杜聿明感到,他這個半死不活的長官,在野人山不僅不能給部隊以鼓舞,給士兵帶來希望,他簡直就是一個累贅。
惟一的希望是電臺。但一再讓他失望的也是電臺。
進山的時候,什麼都扔了,就是不敢扔電臺。
然而,野人山是個密封的世界,遮天蔽日的林木緊緊罩著大地,飛禽出不去,陽光進不來,連電波也不能穿透這綠色的屏障。自從鑽進野人山,電臺便與重慶中斷了聯絡。每天宿營,杜聿明都命令機要參謀把電臺架到他的擔架前,威嚇說:“今晚不把報發出去,辦你的罪!”
可是開機後,呼喚重慶,重慶沒有迴音;呼喚昆明,昆明沒有聲息。
天天如此。
李參謀懊喪地說:“天天下雨,機器像被水泡過似的,到處跑電。沒法搞。”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杜聿明仰天長嘆:“就這麼完了嗎?”
蒼天有知,是不該讓一支正義之師湮沒在無情林海之中的。
這天,天氣晴好。緬北的雨季,難得天晴。電臺兵們找到一塊空地,趕緊把電臺和電池開啟晾曬。
森林中的太陽,竟是這般火熱,把機器曬得全身冒汗,小半天工夫,電臺和電池記憶體積的雨水和潮氣全蒸乾了。
趁著這般熱乎勁,杜聿明命令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