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來人乃是徒鳳羽同父同母的弟弟,皇七子徒鳳翎。
徒鳳翎身後轉出一人,下跪行禮,口稱:“下官體仁院總裁甄士仁,參見王爺。”
撲啦啦,跪倒一片,都是金陵一干大小官員。
侯亭站在徒鳳羽側後方,眼見這位江南一手遮天的甄大人面白鬚短,兩道濃眉,一雙鷹眼,端的是個好相貌,偏偏自稱取名“真是人”,嘴角抽動了幾下,極力忍住笑意。
徒鳳羽溫聲道:“甄大人快請起來,本王年輕,大人不必多禮。”
“下官得知王爺來了金陵,原是日日著人在城外等候。只是下人愚鈍,竟不知王爺已經到了,實在是輕忽怠慢,還請王爺恕罪!”甄士仁盤踞江南多年,自非尋常易與之輩。此次徒鳳羽兄弟奉旨前來考核金陵官員,他早已經得知,自是細細地安排了一番,卻不想徒鳳羽竟是早先一步出京,如今到了金陵已經不知道幾天了!
徒鳳羽親自扶起了甄士仁,揚眉笑道:“本王不知甄大人細心若此。因父皇有命,本王出京之時未能與七弟同行。幸而七弟今日方至,也不算辜負了甄大人一片好意。”
甄士仁躬身連道不敢當。
徒鳳羽手臂一抬,示意其他人等起身,轉頭看向徒鳳翎,“七弟,一路可還順遂?”
“尚可罷。”徒鳳翎手中摺扇點著頸後,抱怨道,“就是趕上了兩場風雨,舟行不便,倒比三哥晚了這許多。”
外人看來,兄弟二人手臂相挽,極是親熱。
徒鳳羽與徒鳳翎年紀相差不多,不過他自幼養在先皇后跟前,先皇后過世前,皇帝為了安撫她,又特命人在玉牒上改了他的出身,記在了先皇后名下,乃是實打實的嫡子。
別的皇子猶可,徒鳳翎與他一母所出,又怎會心無芥蒂?更何況,如今先皇后已經逝去十來年了。無論出身寵愛位分,梅貴妃都是宮裡嬪妃中拔尖兒的了。她已經執掌宮務多年,雖無皇后之名,卻也只是一步之遙。憑什麼,徒鳳羽就可因在先皇后身邊長大而被高看一眼甚至弱冠封王?
皇室中人生來便是會做戲的,心裡如何不服不忿,兄弟二人臉上卻都是笑得燦爛。
虛與委蛇了一番,二人相攜進了廳中,分左右坐了。甄士仁等下首分坐相陪。
徒鳳翎畢竟是一路舟車勞頓,臉上雖有笑意,神色著實疲憊。甄士仁等都是官場多年,自然極有眼色,略說了些客套之言,遂起身道:“知王爺公務在身,下官原不敢貿然相邀。只是這驛館到底冷清些,且唯有些雜役僕從,伺候不便。下官在前邊巷子另有一處宅邸,雖是不大,也還乾淨。若蒙王爺不棄,就請王爺移駕,也叫下官略盡心意,如何?”
徒鳳翎不置可否,徒鳳羽卻是笑道:“甄大人好意,本王心領了。”
靖王十六歲隨朝聽政,十八歲起執掌開始獨自當差。接手的頭一件差事,乃是山東科舉作弊案。
要說到這科舉作弊,歷朝皆有之,其手段亦是頻出。權勢滔天者威壓,善於鑽營者賄賂,更有僱用槍手、夾帶小抄、記號關節者。任你科舉入場前檢查如何嚴密,發現作弊後懲處如何嚴苛,總也擋不住心存僥倖的。
當年的科考案涉及人數之多,官職之高,歷所罕見。徒鳳羽一介年輕皇子,初次辦差,本不被看好。哪知雛鳳初鳴,便已驚人,不過談笑之間連辦禮部尚書、禮部左侍郎等各級官員、舉子數十人,由此得名:笑面閻羅。
甄士仁雖是外任,卻也知道眼前這位靖王殿下絕非看來的這般溫煦如春風。聽他言下拒絕之意,倒也不敢再說,只道:“既是如此,晚間下官在望月閣設宴,為王爺和七皇子接風。”
“叨擾了。”徒鳳羽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笑。
甄士仁帶著一眾金陵官員唯唯退下。徒鳳翎眉梢一挑,“三哥真是的,竟是悄無聲息自己先出了京城。枉母妃還叮囑我,要咱們兄弟一路上相互照應呢。”
似真似假的抱怨。
徒鳳羽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毫不意外地感到了微微的抗拒。他也並不介意,縮回手來,看著拇指上一汪兒碧水般的翡翠扳指,垂眸道:“原也想等你一路的。只是父皇有命,時候緊迫,卻也未及與你說明。”
聽他兩次提及皇帝之命,徒鳳翎很是自覺地不再細問。隨即打個哈哈,“三哥,弟弟倦的很了。哥哥住在哪裡?”
“這裡雖然簡陋些,院子倒還有兩個。已經叫人給你收拾了,侯亭。”
侯亭上前一步,“七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