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充足的工坊和技術工人,技工學院的許多創新設計才能夠在最快速度轉化為實用工具。
朱慈烺的馬車在萊州府和掖縣令的擁護下,從南城廂入城,親眼看到了規劃整齊的新城。從打出的旗號、招牌上也能看出,在規劃區域的分工上也頗有講究。這些細節都是地方官員自己動腦子摸索出來的,也算是沒有白吃俸祿。
在一座大牌坊門口,朱慈烺下了車,一抬頭就看到了“皇明技工學院”的字樣。祭酒王徵帶著一干教授、司務、執事排列門口,歡迎朱慈烺的到來。
朱慈烺快步上前扶住王徵,笑道:“有勞葵心公久候了。”
王徵過了一個冬天。又老了許多,聽朱慈烺此言,老淚眾橫,道:“殿下折煞老臣了。”
朱慈烺朝宋應星、湯若望、方以智三人頜首示意,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身穿二品朝服的六旬老者身上。
“臣熊明遇,拜見皇太子殿下。”熊明遇上前行禮。自報家門。
朱慈烺上前一步,扶住熊明遇:“壇石公,在學院之內,只論天地之理,一切繁禮皆可減等。”
明朝皇帝對於高官老臣的優待是家族傳統,文官們也早就習以為常了。熊明遇自覺到了技工學院之後鮮有建樹,行禮之後便退到了一邊。
誰知朱慈烺卻盯上他了。
“壇石公,”朱慈烺問道,“我看到先生羅列了數理化書中不少公式。正要討教。”
熊明遇上前解釋道:“殿下容秉。殿下著作之中,固然深入淺出,不過文字描述終究繁複,不若以西人之法,列為公式,更易記憶推廣。”
“這也是我樂見的。”朱慈烺的書中只是講了原理,沒有列出公式。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文字表達,以及如何確定單位符號。
“為何不用拉丁文字?而用了……那種。那種怪字呢?”朱慈烺問道。
誠如泰西傳教士們所記載的,明朝士大夫們有充分的包容和好奇接受泰西文明。而且能夠很坦然地承認本國文明在技藝上的不足。但是,華夏的驕傲和不遜於人的才智,讓這些士大夫在接受泰西文明的時候並非單純學習,而是以教學相長的姿態,將泰西文明吸納融入華夏文明。
如今泰西只是剛剛被大明承認為文明世界,自然不會像三百年後那樣。洋大人說什麼都是至高無上的。
“殿下,那種不是怪字。”熊明遇苦笑道:“是減字。”
字簡而義盡,文約而音賅。這種擷取漢字偏旁、部首、甚至只是幾筆的“文字”,是唐末琴家曹柔從篆書中提取創造的古琴文字譜,用來記錄古琴指法。
作為琴棋書畫皆通習之的大明士大夫。受此影響創立了一套注音符號,用來代替沿用至今的“反切法”注音。
漢語注音本來是直讀法,在生僻字旁邊寫明“讀某字”。東漢時候的服虔在注《漢書》時,用了反語,也就是後來沿用的反切法。反切法用兩個常見字標註一個字音,如:“惴”,按照反切法的標註就是“章瑞反”。
如果用注音法來說明,便是取上字的聲母,切下字的韻母,拼出這個字的讀音。
唐時僧人守溫取漢字為三十聲母,宋人又以韻書的韻母字作三十六個韻母。由此反切法益為精密,成為最通行的注音法。
“臣原本是想以泰西字母直接用於注音,”方以智上前道,“最好還能以泰西文字取代如今的漢字。”
方以智此言一出,其他教授臉上紛紛露出不悅的神情,就連熊明遇也有些尷尬。
朱慈烺知道後世有人打著方以智的旗號來鼓吹出全盤西化,要求淘汰漢字,此刻聽他說來也就不以為怪了。
“既然諸位先生都反對,某也只得作罷。”方以智訕訕道:“不過以字注音終究不便,臣便仿減字譜,從金篆行草中取了筆畫,分為聲、韻符,用來為字注音。如今以此符文表字的新編《字書》已經接近完工。”
“臣便是取這套注音符號為本,以泰西法羅列公式,易於記憶。”熊明遇道。
朱慈烺覺得有些恍惚,等聽完本末之後也難以評價。他上次來科技學院本想要個穿越必備的熱氣球,結果宋應星當場畫了個神奇的飛行堡壘……真是差點被他嚇了個半死。不過作為能想出用火藥火箭上天的明朝人,飛行堡壘的確也不算什麼。
——關鍵是你們莫名其妙怎麼想起來用拼音的呢!就算用拼音,為什麼不用英文字母呢?就算英文地位太低,德文、意文、拉丁文也都可以啊!現在我竟然成了個連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