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某自信還是能夠分辨是非黑白的。”尹如松強壓怒火,回了一句。
“真的麼?”周衡笑道:“是非黑白有兩種,一種是是非黑白,還有一種是為了大明好的是非黑白。先生真能分辨麼?”
尹如松一愣。作為一個學者。一個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揣摩人心的單純學者。周衡的這句話對他而言十分難以理解。是非黑白還分了兩種?什麼叫為了大明好的是非黑白?只要為了大明好,難道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白的也能抹成黑的?
他當然想不明白,若是能夠想明白,現在周衡就要稱呼他為“尹博士”了。
這也是朱慈烺更看好周衡的緣故。陳子龍就沒有這樣的道德靈活性,而周衡卻是一個充滿了政治熱情的人,並不會在“真相”上耗散精力。
——如果真相堪用,那就報導真相。如果不堪用,那就讓它堪用。然後報導。
這是周衡撰文用文的基本原則。
尹如松終究敵不過數千年的官本位傳統,退了一步道:“周侍讀的意思是?”
“皇明報業會提供足夠的資金給先生,同時,先生關於所到之處的文章只能給皇明報業。無論是否刊登,報社都會提供潤筆,只是絕對不能給別的報社。”
尹如松皺了皺眉頭,道:“《經世大學學報》呢?”
講師評副教授,副教授評教授。證明自己學術能力最直接方式就是在學報上發表論文。《皇明通報》就算地位再高,背景再深厚。上面的文章也不可能被考評教授們認可。如果出去辛辛苦苦跑一圈,寫出來的東西竟然不能成為學術證明,那豈不是跟自己最初的願望南轅北轍?
周衡也有些遲疑。
現在大學級別的學校有四所,皇明經世大學、國子監、皇明武備大學、皇明海軍大學。這些大學和各省創立的高等學堂、學院,都有自己的學報。學報由禮部管理,不受都察院文管司控制。最關鍵是非盈利性。
因為是非盈利的免費報紙,所以也不能對外銷售,但是各校之間卻可以交流。
如此一來,影響力仍舊很大,而且針對讀者群更強。
在明人眼中。學校、書院可不是單純的教育機構,雖然皇帝陛下很努力在進行轉型,但社會主流仍舊認為它是一個議論朝政的場所,只是兼帶教育職能。在其中讀書的學子,教書的先生,大部分也都抱持這種態度。
所以這些人成為各報的主力撰稿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一些不利於朝廷聲音的文字出現在學報上,那還不如讓《士林報》之流刊載呢!
周衡搖了搖頭:“學報也不行。”
尹如松長吁一口氣,起身躬禮道:“既然如此,尹某告辭了。”
周衡起身送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問道:“尹先生的文名周某也十分欽佩,但為何會想到尋求外界資助呢?”
大明朝廷給經世大學的經費十分寬綽,許多商號想請求立項建課題還得求著他們收銀子。
“唉,不足為外人道也。”尹如松其實自己都不清楚其中的真實緣故,只以為是那些老學究難以理解這種新興學科的意義所在。
周衡送尹如鬆下了臺階,尹如松正要再次行禮勸他留步,只聽周衡道:“先生如果是憂慮心血不能光大,周某倒是知道一樁事體,或許可以一試。”
“哦?願聞其詳。”尹如松道。
“是這,”周衡整理了一下思路,“周某聽聞兵部職方司要招募一干人馬,去化外之地考察。其中有幾家商號參與,各報社要派訪員,也有工部的匠師,還有軍中精銳護衛。先生既然精於地理,大可以試試這條路子。”
尹如松心中一動。他剛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曾有吏部的主事找過自己,大約就是想看他是否願意去職方司任職。不過那時候他已經被熊教授告知收入門下的事,自然是留在學校讀研究生,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職方司的工作。
如果這件事是由職方司牽頭,對地理學者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但該怎麼找門路呢?以前的同窗倒是有幾個在職方司,只是以往並沒有交情啊!
尹如松心中一時忐忑。
“若是先生不便,周某願做個牽線之人。”周衡好意道。
尹如松見周衡如此玉成此事,對剛才的隔閡頓時消弭無形,道:“如此多謝周侍讀了。”
“若是先生不以我卑鄙粗俗,大可以字相稱。”周衡笑道。
“如此多謝子平兄了。”尹如松本就不會與人交際,見周衡主動拉近關係,總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