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
獨在(1)
我渴望雲端之上的絕美——哪怕是片刻——那漆藍如洗的天空,永遠不會被遮蔽的太陽,那炫目的、令人驚悚的地平線。我難以在那樣的美景之前轉過身去。獨在你我的神聖的孤獨,你何其寬廣,純潔而豐足有如睡醒的花園。
——里爾克《降臨節》
我和凌晨分開的時候,女兒住校。每個週末,我要開車到學校接她回家。原來因為太忙,我習慣於讓別人代勞,也曾經指望凌晨有一天來做這些事情。不單是開車,許多事情都這麼延宕著,我也從來沒掂量過它們實現的可能。離婚之後,這種指望斷絕,對我也是一種推動。我不可能靠別人來解決日常生活裡的問題,我必須自己來解決。豹子,你說我們是兩個膽大妄為的瘋子,你說這一點從我們開車的速度就可以判斷。是的,我開車不到一個月,就在冰雪路上跑,在山路上跑,在平坦的路上飛跑。我酷愛這種飛翔般的感覺,我渴望駕駛一輛車在路上飛奔。這種願望,從我第一次摸到方向盤的時候就開始了。
我在那個機關單位的辦公室任職的時候,在我的管理範圍內有一個車隊,我必須知道開車是怎麼一個概念。於是,由一位朋友幫忙,在鄭州西郊空曠的柏油路上,我學會了讓一輛汽車向前、變速、急停、後退、彎轉,知道了方向盤、油門、剎車、離合、車擋這些必須知道的部件,認識了機動車道上常見的交通標誌。只是,車技完全是熟能生巧的事情,我的駕照隨身帶了幾年,很少有派上用場的時候;而車技也還是停留在很生澀的階段。如果不是接送孩子這件無可推脫的事情,我也許還會這麼生澀下去。好在我是個好奇的人,一旦決意要做什麼,很快就會從中找到樂趣。西區的道路比較寬闊,車輛也不是很多,我的車技經過一陣子磨練,就完全可以應付了。
第一次帶著女兒在西環的道路上飛奔的時候,我心裡隱隱升起奇異的勇氣。我必須開得足夠好,給她速度也給她絕對的安全。我必須活得好活得豐足,成為她完整的溫暖的家,嬌縱她的自信和見識,嬌縱她的獨特、勇氣和同情,讓她從小就成長得強韌而明智,不至於浪費生命裡的機會和美好。
原來我是個惰性挺大的人,而離婚讓我養成了計劃日常事務和迅速解決一切不方便的習慣。
在家電齊全的狀態下,打理家務其實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拿出一點點精力就夠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點忙碌總是被描述成負擔,甚至描述為犧牲。一件簡單的事變得嚴重變得成為純粹的消耗,以至於成為一個人被綁縛的原因,其實並不一定是這件事多麼複雜,而是對待事情的方式和效率有問題。
卡夫卡說,只有當精神不再作為一根支柱時,它才是自由。這個規律適用於任何事物。唯有剝離掉使命感,我們所從事的一切才會帶來天馬行空的暢快,才會有創造和沉浸的喜悅。家務也一樣。當家務不再成為一個人的生活使命時,它才會變得像遊戲一樣輕鬆。
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感令我迷戀,那正是你給我的感覺。你大步流星地走路常常讓我跟得腳步踉蹌,你坐在電腦前飛快地回覆那些雪片般的郵件,你在我對面一眨眼工夫幹掉一大盤通心粉,你站著把一杯咖啡一飲而盡,你把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分成段落:六點到七點洗漱跑步吃飯,七點到十一點看書,十一點到十二點到河邊散步曬太陽吃飯,然後回來睡覺睡整整一個下午,晚上完成各自的作業。。 最好的txt下載網
獨在(2)
我知道你就是這麼度過獨處的日子的,豹子,時間在你那裡變得馴服無比,每一寸每一分,都活躍豐足。
許多事情本來是無趣的,當我們試著去做得更斬截的時候,它們往往變得溫順,意外地給予我們主宰感,給予我們有速度有動感的喜悅。我試過怎樣在十分鐘內做好一頓可口的湯麵,試過在一個上午處理掉一週內積壓的所有雜務。沉浸在家務中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有足夠多的家務讓我玩得盡興,也許我會更加熱愛清理、烹調、針線和修葺,我會變成一個心滿意足的主婦。
當電飯煲和微波爐在大理石臺案上安靜地工作時,我偶爾會拎著筆記本進廚房,坐在餐桌邊敲打。為了中和大理石的清冷,我在餐桌上鋪了暖色暗格的粗布桌旗,放了一隻仿古陶瓶,陶瓶裡插著一捧燕麥。有了這樣淡淡的煙火氣息,手指下淌出的字似乎都有了溫度和味道。
這些都是我收拾出來的舒適,豹子,也許你難以想象,我和凌晨分開的時候,家裡一片狼藉。
電視機是壞的,由於未及付費有線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