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媳婦還不如老六媳婦沒完沒了的哭呢,從昨天到今天,當著她的面兒摔的鍋碗瓢盆叮咣亂響,現在被攪合的,她甚至直接破口大罵:
“俺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因為孩子她二姑那磕磣事兒,你攛掇著全家覆沒!
我呸,我現在都不敢下地幹活。走出去被人指指點點!
春耕多忙,你鼓動著孩子他爹跟你去幹仗?你可真有兩下子!誰家婆婆你這樣?!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地!”
這麼多年,許老太太一直跟老大家過日子,對大兒子家也糟心操力的,兒媳婦從來不敢對她這樣,甚至剛過門那幾年,她不給吃飽飯都不敢哼哈一句的,現在居然敢指著她鼻子罵。
許老太太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角里,有了淚意,但她緊握手中的柺杖,用柺杖支撐自己別倒下。
尤其是一側頭看到她大閨女的身影進了院兒,心裡有了點兒底兒。大姑娘嫁的好,指定能給這些兄弟幾個掏點兒。
“娘啊娘!你說你讓我說你點兒啥好?
我就帶著小鳳去外縣看病的功夫,你就能把我家大栓給弄進公安局?!
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是不是被我們這一家子人給捧的不知道幾斤幾兩了?
你要真糊塗了,別管事兒了行嗎?!
咱家這些年,這一大家子人,我拉拔的成費力了。
我們也就是普通工人,我公公當供銷社主任,不是你閨女我當主任!
這些年我婆婆給我念了多少小話?我在婆家受的委屈,我不說,你就裝不知道是吧?知道我咋來的嗎?!”
許老太太的大女兒,一屁股坐在炕沿邊兒上,她連掉淚都沒掉,心累極了。
昨天帶著出磕磣事兒的妹妹,求爺爺告奶奶的聯絡人,去了附近縣的人民醫院。
大家心裡都明淨的,要是真佔理,至於落荒而逃嗎?連看病都不能挺著腰板去看。被咬的還是那裡,誰不給個白眼?!
想起這些年對孃家的付出,真是夠夠的了。
許老太太閉了下眼睛,嗓子乾啞的厲害:“咋來的?”
“被攆出來的!你滿意啦?我公公在找人撈大栓,要是蹲幾天,他工作都不保!”
到底手中的柺杖也有點兒支撐不住了,許老太太身子晃了晃,她大閨女臉色一變,又氣又心疼趕緊急走上前扶住。
而老六媳婦頭都沒抬繼續哭,她目的就一個,她家那口子出力就算了,出錢沒有,因為誰的事誰掏。
老大媳婦恨恨地看著要昏倒的老太太,氣的她沒法沒法的,也不管有能耐的大姑姐在不在跟前兒了:“呸!活該!”
許老太太緩了緩,就著她閨女的手,喝了口水,緩過氣說的是:“我去給親家賠禮道歉。”
這只是十多分鐘連續發生的,這時候了,老太太忽然發現,兒女多也不好。
陸陸續續,從早上五點多鐘到七點多鐘,兒媳婦、姑娘,全找上門了。有哭的,有罵的,有不孝的罵她老不死的,一屋子女眷。
使得心臟比其他老頭老太太要好的許老太,也含上了速效救心丸。
今天,是許老太太活了一輩子,她經歷的最混亂的一天。
……
手扶拖拉機突突突突突的聲音,迴盪在楊樹林村。
畢月在進村前下來了,她倚靠在車邊兒,掐著當年爬火車扛貨裝錢的破軍綠色布包,開始一個一個的點錢。
五分鐘後,這個靜謐的、街道兩邊兒種著一排排楊樹的小村莊,炸鍋了,沸騰了。
十六個男人衝進了許家,雞窩狗窩,柴火垛,外面支著的那口大鐵鍋,見什麼砸什麼。
狗汪汪汪不停地叫喚,許家養的七隻大鵝撲稜著膀子直躲,羨慕那十來只公雞母雞能飛一會兒。
忽然之間進院兒十多個大老爺們,他們來勢洶洶孔武有力的陣仗,嚇住了所有正在哭的女眷,甚至都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就在許老太太的大兒媳剛要怒罵時,這些人又衝進了屋裡。
鏡子碎了,桌子倒了,炕桌上的茶碗當著老太太的面兒摔稀碎。
碗架子也被人兩手合力一把推倒,飯碗噼裡啪啦清脆的聲音連續不斷。
立刻滿屋子女人驚叫孩子哭,老太太捂著心口窩,嘶啞著聲音怒喊:
“誰?!誰跟我老許家有仇?沒王法了!快,報案!”
是誰?
外面的大喇叭正在連續播出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