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紅燒三道鱗。
畢月跟個小丫鬟似的,一道又一道的菜往桌上端。
外屋廚房滿是開門關門的哈氣,院子裡飄雪,屋裡面卻四處亂竄菜香味兒。
劉雅芳頭上繫著個四方小花布包住頭髮,前大襟圍著藍布圍裙。
她從早忙到晚,就為了準備這一桌子菜,累到像是直不起腰似的,但嘴邊兒一直帶笑地忙忙叨叨。
畢家的餐桌上擺著的這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看的畢晟驚歎。
畢晟也不腦袋疼屁股疼了,坐在炕上老老實實地盯著開飯。
那小子早上起來硬說自己感冒了,畢鐵剛邊罵他邊要給他找藥片,結果他抗議道:
“頭疼腦熱的吃啥藥啊?過年吃藥不好,吃點兒罐頭對付對付就行了。”
一連“對付著”吃了兩瓶黃桃罐頭,現在盯著菜又餓了。
畢月拿起筷子,發現她娘還不上桌,終於有點兒當女兒的細心勁兒了,下地穿鞋去請。
“娘,你能不能等吃完飯再收拾?一到上飯桌,你就擦這收拾那的,這毛病得改。你說大傢伙是等你還是不等你?快點兒,進屋吃飯啦。”
劉雅芳吸了吸鼻涕,開門關門的也給她凍的夠嗆:
“我這不是藉著鍋蓋熱乎好擦嘛。行啦,進屋吃飯,別老說我了。”
畢月那純粹就是好話不會好好說,她不是埋怨,她是心疼劉雅芳了。想幫忙幹活做飯,她娘還信不著她。
能不心疼嗎?真是處出感情了。
這段日子,劉雅芳用粗啦啦的手給她暖腳,還總是提前用棉襖壓在被子上,她都習慣後半夜炕涼了往劉雅芳的被窩裡鑽了。
就幾天時間啊,劉雅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
畢月仔細看了看她娘,坐車回來那罪遭的,本來就暈車的人,後備箱放油桶,滿車裡油味兒,她爹她小叔再關車窗抽菸,那還有個好?她娘那一路臉色都是蠟黃的。
等到了家,還沒咋歇歇呢,趕上她爹能往那一坐又吃又喝了,都是劉雅芳受累,一頓飯接一頓飯的。
“吃飯,吃完我收拾。不放心我做飯,還不放心我刷碗啊?你就跟畢成擺撲克玩吧。”
邊進屋邊想,八十年代也有八十年代的不好,那不好還挺明顯。
一個是交通不便,再一個最關鍵的就是男女不咋平等。
從回來到現在,她爹沒咋幹活,吵吵把火的跟一幫老爺們吃吃喝喝尋找話語權。
上聊京都就能聊到領導人的身上,簡直胡說八道,愣說領導人一天吃啥喝啥幹啥呢,就跟他們看見了似的。
下扯能扯到二里地外,誰誰誰是產糧大戶,對人家一個不認識的人,翹大拇指誇讚。
女人們都是默默在家準備這那的,瞅那樣,一個個還都挺習慣,毫無怨念。
畢家幾人端酒杯,只有畢成的杯子裡是糖水。
畢鐵林說:
“嫂子,辛苦了。”這些年,這些菜。
最淳樸的農村婦女劉雅芳,卻只一句話就啥都明白了,笑著點頭:
“鐵林啊,不辛苦,都過去了。我就知道,咱家的好日子真來了,瞅瞅咱家吃的,今年真是團圓了。”
畢鐵剛接話對他弟弟道:“鐵林,你也辛苦了。”
畢月搓了搓胳膊,至不至於?
明明都是粗人,咋今兒一個又一個的說話那麼酸呢?
她也端著酒杯,衝畢成的方向說道:“大弟,跟姐混,你不容易,辛苦了!”仰脖先乾為敬。
白酒辣的畢月眼圈兒含淚,在劉雅芳罵她是小酒鬼隨她爹的聲音裡,笑看大家。
她沒想到,僅大半年的時間,她不止有一個跟她共同奮鬥的弟弟,她還有了一家人。
剛出獄的小叔,用賺的第一筆錢偷著留下的那個包,包像機器貓,裝著給她的大衣、鋼筆、書包。
狗蛋兒圍著她身前身後,看她躺在醫院裡,用小手攥住她。
爹孃對她的“又愛又恨”。
一幕一幕,好的壞的,她終於理解以前缺失的是什麼了。
一個人,無論身在哪裡,要有家人分享成功失敗,那叫歸屬感。
畢月拿起筷子夾菜,聽著她小叔回憶六十年代春節都咋過,聽到她爹孃下決心要去京都,她笑的眉眼彎彎,卻沒參與話題,而是想著:
一九八五年,她創收近十萬元。
新的一年,她要更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