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覺得氣氛古怪起來,這讓習慣了被人漠視輕視笑話的國子監天策祭酒,渾身不自在,直線向前,他跟身邊那個不知道哪個旮旯冒出來的年輕世子,就如劈江斬浪,一些個原本看待他鼻孔朝天的權貴官員都眼神複雜,臉色異常僵硬,撕裂出兩邊佇列,繼而轟然後撤再後撤幾步,潮水倒流。黑壯胖子已經看到國子監大多同僚的面孔,正想著跟往常一樣偷摸進去閉嘴裝孫子,就看見國子監左祭酒桓溫桓老爺竟然這次沒跟首輔湊一堆去,笑望向自己,這讓最忌憚桓祭酒那張老狐精獨有笑臉的黑胖子毛骨悚然。
這位因為儀容天生不佳而淪為笑柄的小祭酒走近了國子監大隊伍,被私下稱為桓老爺的左祭酒大人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笑道:“王銅爐,了不得啊。”
身邊國子監眾多同僚也都眼神玩味,這讓鈍感的黑胖子愈發一頭霧水,乾瘦左祭酒笑眯眯道:“銅爐啊,啥時候搭上北涼這條大船了,深藏不露嘛,以後飛黃騰達,可別忘了我這個糟老頭子。”
王銅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問道:“老爺子,說啥呢,下官聽不明白啊。”
桓溫斜眼望向那個本該二十一年前便胎死腹中的年輕人,撇了撇嘴,打趣道:“瞧一瞧那位,你是不是一路上走得納悶,為何那小子膽敢穿一襲白蟒袍,還敢佩刀上朝?”
王銅爐使勁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啊對啊。我都給他勸了半天,那位小爺就只是跟我笑,也不聽勸,把我給急的哦。”
饒是左祭酒歷經宦海沉浮,攤上這麼個後知還不後覺的榆木疙瘩下屬,也有些許的哭笑不得,一巴掌重重拍在王銅爐肩頭,“你這憨子,八成是去幫著編撰新曆編傻了,沒瞅見這一路走來,見你都跟見瘟神一樣?”
王銅爐急得滿臉漲紅,那麼一張黑炭臉都能讓人瞧出紅色,足可見其火急火燎,“老爺子,就別跟小的賣關子嘍。再不透底,我就說肚子疼,不敢去早朝了!”
左祭酒哈哈大笑:“那小子就是被說成拿下徐淮南和第五貉頭顱的北涼世子,你呀你,這趟狐假虎威,可是百年一遇了。”
黑胖子兩腿一軟,幸虧有桓溫攙扶,老人氣笑道:“趕緊站直了,我一大把年紀,扶不起你這兩百斤秋膘。”
王銅爐伸長脖子望向那個望去便是隻剩雪白的背影,如喪考妣道:“老爺子,我真肚子疼。”
左祭酒桓溫在京官要員中歷來以護犢子著稱,笑罵道:“丟人現眼的玩意兒,虧得一身才學跟你一身肉等斤等兩,等會兒你就跟在我後頭。”
王銅爐雙腿打著擺子,頹然哦了一聲。
皇城正門外呈現出扇面場景,氣勢驚人。
以首輔張鉅鹿和大將軍顧劍棠為首。
更有燕敕王趙炳,廣陵王趙毅,膠東王趙睢,淮南王趙英,靖安王趙衡,五大宗室藩王。
還有那換上一身嶄新鮮紅蟒服的陳芝豹。
身穿白蟒衣的年輕男子身後更是縫隙消失,將他圍在當中。
孤立無援。
跟北涼和三十萬鐵騎所處境地,如出一轍。
徐鳳年面無表情,心中默唸:“徐驍,這回我替你走一遭!”
第011章廟堂丹墀之上七不跪
祥開紫禁。
王公九卿文武百官魚貫而入,徐鳳年終於看見了眼前那座大殿,黃頂紅牆,兩翼黃琉璃瓦頂逐漸跌落,大殿建在白色須彌座承託之上,腳底中軸線左右是磨磚對縫的海墁磚地,徐鳳年略懂風水堪輿,知道身後這條中軸一直向南,不光是十六里御道,還有一條更為延伸至帝國南方的漫長地軸,封禪泰山,淮中群山,加上江南諸多山脈,構成了氣勢磅礴的三重案山,那名京城趙家天子,就在大殿龍椅上,南面而聽天下。
文官魁首張鉅鹿靠右而行,武將鰲頭顧劍棠偏左,五位宗室藩王都在張鉅鹿周邊緩行,唯獨陳芝豹堪堪與顧劍棠並肩而行。徐鳳年身為藩王世子,位列本不該如今靠前,可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言官閉嘴,太監噤聲。五大藩王中靖安王趙珣走在淮南王趙英身後,而膠東王趙睢有意無意落後一個身形,掉在了後輩侄子趙珣之後,僅僅走在徐鳳年之前,卻沒有任何言語。好似一堵搖搖欲墜的老牆,最後一次為年輕人遮風擋雨。徐鳳年一直視線低垂,默默數著步子,當視野中映入輝煌龍壁,就要開始拾階而上,一腳踏在白玉石階上,輕輕回首望去,人頭攢動,玉打玉,聲琅琅。他這一身形微微凝滯,身後那名曾經抬棺死諫北涼王的年邁文臣就下意識趕忙縮回踏出一腳,重重鼻哼一聲,顯然是不滿這年輕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