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意下,幾乎人手一劍,便是僕役丫鬟都不曾缺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搬出了所有莊上所藏名劍古劍。張凍齡更是帶上妻子兒子急掠而去急掠而歸,這名莊主手提兩柄被封入龍巖香爐的“龍鬚”“烽燧”,婦人則提了一把“細腰陽春”,少莊主張春霖除去所佩“無根天水”,捎上了劍爐封存最後一柄世代相傳的名劍“殺冬”。
湖面上如數條惡蛟共同禍害一方,風波不定,景象駭人。
徐鳳年將魚線終於崩斷的魚竿拋去湖中,最後一次截江,白髮不知何時失去了禁錮,肆意飄拂,如同一尊仙人天魔混淆不清的天上客,並非那豪氣干雲,而是那一股無人可以體會地悲涼愴然,聲如洪鐘:“世人記不得你,我便替你再來一次!劍來!”
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這白頭年輕人竟是有一種惡蟒吞天龍的氣概。
幽燕一莊千百劍,浩浩蕩蕩由山上,莊內,劍鞘內,無一例外掠向小舟之上的男子。
他還不曾出刀。
所以他說先問過我,再問我刀。
徐鳳年踏出一腳,雙手扶搖,一手仙人撫頂式,一手以一袖青龍式,一氣之下,將千百劍砸在了十六位練氣士頭頂!
第038章我以黑劍殺白雪
世人只是聽說老一輩劍神李淳罡曾在徽山大雪坪劍來二字,讓龍虎山顏面無存,那等恢弘異象,道聽途說而已,無法真正領會其瑰麗雄渾,千劍漂浮掠空,身在其下,豈不是要感到泰山壓頂?本以為在劫難逃的幽燕山莊張凍齡跟妻子面面相覷,一方面震撼於那名陌生客人斷江截白衣,以及借劍千百壓仙人,另一方面更迷惑此人為何出手,張凍齡出手闊綽,仗義疏財,看似是治家無方的敗家子,只是自身劍術平平,無法穩固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只能出此下策去結納朋友,有些像是胡亂撒網捕魚,靠運氣行事,寄希望於網到幾尾當下名聲不顯日後成就龍身的鯉魚,這麼多年過去,早已心灰意冷,江湖人士混江湖,大多早已圓滑如泥鰍,一腔熱血義氣隨同性格稜角一起消磨殆盡,這次臨危“託孤”,僅是需要前來旁觀的知己,才十之一二,其餘八九都藉口託詞,好一些的還會寄信婉拒幾句,更多曾經借劍而走的成名俠客不記得當時如何感激涕零,說什麼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乾脆就是音信全無,屁都不放一個,繼續在當地做他們大名鼎鼎的大俠劍客。好在張凍齡看得開,既然連生死都罔顧,也就順其自然,不跟這幫道貌岸然之徒過多計較什麼,倒是兒子張春霖氣不過,賞給他們一群君子劍仗義人的反諷稱號。
張春霖親眼見識過千百飛劍當空的奇景後,轉頭望向張凍齡,聲音顫抖道:“爹,是咱們莊子世交好友的子孫?”
張凍齡搖頭自嘲道:“不像,幽燕山兩百年前莊鼎盛時,兩位先祖先後擔任武林盟主,興許還有這樣了不得的朋友,如今絕無可能。爹用莊子半數藏劍換來的香火情,你都見過了,就算是你那個跟爹有過命交情的曹鬱伯伯,也不過是多年滯留二品境界的修為。可湖上那一位,顯然金剛境都不止了。若非如此,也擋不下那些練氣士衝陣。”
張春霖一肚子打翻酒醋茶,“難道是龍虎山上的小呂祖齊仙俠?可是不像啊,既無拂塵,也無道袍。如今天下盛傳西楚亡國公主可以御劍入青冥,可她又是明確無誤的女子。”
張凍齡灑脫笑道:“天曉得,不管了,只能聽天由命,不去庸人自擾。這場惡仗,以我們的身手,就算想錦上添花都插不了手,說不定還會幫倒忙。如果幽燕山莊能夠躲過此劫,張凍齡就是給這個不知姓名的大恩人磕上一百個響頭,也是心甘情願。”
張春霖小心翼翼問道:“爹,我想跟他學劍,可以嗎?”
張凍齡無奈道:“你想學,那也得這名年輕劍仙願意教你。”
尺雪小院盡出,五名女婢丫鬟中有兩人甚至先前都曾裝模做樣捧劍,幽燕山莊既然以練氣和鑄劍著稱於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莊子上僕役也都練過一些外人看來十分高明的心法和把式,可劍來二字脫口而出後,飛劍出鞘,尺雪院子外的兩人不光沒有察覺手中古劍如何出鞘,嬌軀更是被順勢牽引,幾乎向前撲倒在地。別說她們驚訝地合不攏嘴,滿腦袋空白,想不明白為何那麼一個英俊的公子哥,先前還極好說話地與她們圍爐溫酒共飲,就連門房張穆和大管事張邯都是瞬間熱淚盈眶,暗自唸叨定是莊主和夫人好人有好報,菩薩顯靈,才讓這般神仙人物出現在幽燕山莊。
一名紫衣女子一手抱琴一手提酒,緩緩走向臥虎山涼亭。
古琴是尺雪珍藏雅物,一罈子黃酒